那天上午,从昆山高铁下车,乘公交大巴到了千灯镇,我们一时竟有找不到北的感觉。因为眼前就是常见的乡镇商业街道,不由让人有点失望。后来经人指点才到了镇上真正的老街。石桥前面有个古镇游售票点,门票60元。后来才知道进古镇不要门票,只是去那些寺庙故居才要验票——喜欢这种不太商业的感觉。

进老街石桥之前,我们先是在河边一家农家餐馆吃中饭,来招呼我们的妇女是当地口音,脸上笑容很质朴,她家店门口放了十几个冲满开水的热水瓶,方便游客倒水。这家做的红烧块鱼很好吃,那天我们坐在河边喝啤酒,抬头可看见千灯镇的标志性建筑秦峰塔。

千灯古镇有2500年的历史,几乎与苏州建城一样古老。千灯镇距离昆山市15公里,分别离上海和苏州30公里,因为周围有周庄、同里、锦溪这样的知名古镇,反而让千灯镇成为被遗忘的角落,被遗忘好,对待文化最好的办法是保护,而不是过度开发。
昆山是昆曲的发源地,就像那天我们进了老街之后,一眼就看到路边的叫“牡丹亭”的亭子,这个古镇有两个姓顾的名人,一个是大名鼎鼎的顾炎武,还有一个就是被称为昆曲祖师爷的顾坚。

古镇不光有名人,还有一些货真价值的古迹,比如我们走在那条建于南宋的石板街,据说是江南现存最长的石板街,长达2公里,至今保持良好的排水系统。比如那个建于梁代的延福禅寺,里面不但有秦峰塔,还有在玉佛殿里躺着的来自缅甸的号称世界第一大的玉卧佛。记得那天在玉佛殿里,我背着相机,见到眼前有十几位香客妇女齐刷刷地跪下去,我当时站立在那里,一下子觉得很羞愧。江南自古民风淳朴,性情善良,应该说跟宗教是有关系的,只是我们一直提倡无神论,不好明说而已。

沿着那条长长的石板街,我们先到了顾坚纪念馆。这是一个不大的院落,院子里的树几乎遮住了天空,因而走进来时显得特别阴凉。纪念馆一楼是个小剧场,每天下午演奏江南丝竹,演出时间还没有开始,舞台上一位中年男子正在试琴,并和另一位穿蓝花布的女子低头交流。台下已坐满许多老头老太,我发现这些老年观众衣着整洁,皮肤白皙红润,哪里像乡下的老头老太,看得出来他们都是常客,身边桌子上放着自带泡好茶的茶杯。

沿着木楼梯上了二楼,就是顾坚的展览厅,中间放着元代千灯人顾坚的蜡像。顾坚现在被称为昆曲的祖师爷,其实当年只是一个不出名的乐工,虽然不出名但却是一个真才实学的音乐人,“昆山腔”就是他定下来的,后来又经过明代“乐圣”魏良辅,以及女婿张野鹤共同完成了昆山腔的革新和规范,才成了现在昆曲的模样。

了解一个人的素质,要看他交往的圈子,就像与顾坚当年交往的几个曲友,都是非常牛的文化人、艺术家:杨铁笛、顾阿瑛、倪元镇等,倪元镇就是大名鼎鼎的画家倪云林,元代四大家之一。但是,因为顾坚当时的社会地位不高,尽管他是昆山腔的核心人物,但不被社会承认,连后来的《昆山县志》都找不到他的名字。写史书的人往往也是狗眼睛看人低,注重名分和地位的光环,而不注重民间真正有才华的人。像司马迁那样的史学家历史上有,但不多!其实那天,我们很想等演出开始,听一段江南丝竹再走,可惜等了半天还是没有动静,只好放弃。

顾坚纪念馆隔壁是一家评弹馆,虽然墙上贴着《珍珠塔》的帖子,却没有人,包括我们走到二楼小剧场也没有人,最后只好坐在那两把评弹椅子上拍张照片过过瘾。

不过,这种遗憾很快就在另一家古戏台里得到满足,古戏台原来是大户人家房子,从进门到二楼雕栏画栋,非常气派,我们上了二楼,一位清秀的小姑娘给我们验了票,然后我们就可坐在很考究的古色古香的椅子上等待看戏,这家专门接待游客的古戏台,有点像流水班车的感觉,等游客多了就会开演,果真等一大帮游客进来,《牡丹亭·游园》就开始了。
随着昆笛响起,拿着折扇的杜丽娘和拿着团扇的春香就走出舞台,这时候我突然发现台上唱戏的“杜丽娘”,就是刚才替我们检票的女孩子,虽然她们都是小镇姑娘,但一招一式都表演的非常投入,尤其是脸上哀怨的表情倒也楚楚动人。
自古以来,苏州地区一是出状元,二就是出演员。昆山千灯镇是昆曲的发源地,有着血脉般的群众基础,所以台上两位小姑娘表演得如此到位,一点也不稀奇。在小剧场门口,我们还看到在这里发行的昆曲邮票招贴画,就像昆曲一样很雅致的画面。

千灯镇最经典的景点要数顾炎武故居。其实真正的大户人家门面都不张扬,就像我们刚走进顾炎武故居里,小院子很是清净,没想到越往里走,越是有大家气象。顾炎武是明末清初的著名思想家,可能许多人不知道顾炎武,但对他那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几乎耳熟能详。据说顾炎武故居原来占地6亩,现在经过当地不断调整和修缮,已扩大10倍,整个园区包括故居老屋、亭林祠堂和墓园及顾园四个区域,尤其是里面的古树很有味道。考量一个文化景点是否有感觉,就是看有没有大树,有没有与房子的气息相呼应的大树,虽然房子可以新建,古树可以移栽,但整体呈现出来的气象却是一眼就能感受到的。

那天,我们还走进一家千灯馆的老房子,没有想到里面竟展出了数千盏从古到今的油灯,造型奇特,表现了那些民间无名工匠的智慧,尤其看到那些民国年代的油灯、罩子灯,感到特别亲切,让我想到早已故去穿青布衣裳的奶奶,童年记忆里,到了夜晚,她总是端着罩子灯去关一扇扇槅门。什么是文化,所谓文化就是让你恢复记忆,与传统接上关系。
对了,那天在青石板街上,我们还看见两个开店的妇女在街上吵架,两个女人长得都眉清目秀,吵架时也是“吴侬软语”,还伴随“叉腰指手”的姿态,很像古装戏台上的场景,真是把我们给迷倒了呵呵。

我们很想下次来千灯镇住一个晚上,按照电线杆上贴的评弹小广告,去听一场原汁原味的苏州评弹,或去顾坚纪念馆,自带茶杯与那些老头老太混在一起,去听一个下午的江南丝竹。当然我们也希望那两位漂亮妇女再吵一次架,听“吴侬软语”的同时,也给我们一次拉架的机会。

在这里发行的昆曲邮票。

我突然发现台上唱戏的“杜丽娘”,就是刚才替我们检票的女孩子。

千灯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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