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昆曲剧院排练厅的简陋是有了名的，冬天更是嗖嗖地钻凉风，可是昨天这里的气氛却格外暖和。一早9时，即将上演的大师版《牡丹亭》，在这里开始进行最后一次联排，蔡正仁、张继青、华文漪、梁谷音、沈世华、刘异龙、张洵澎……这些昆曲迷眼中真正的大师级人物，全都齐聚在这间逼仄的排练厅里。他们中间，最年轻的石小梅今年已是65岁，最年长的“杜丽娘”张继青已是77岁高龄了。目睹这难得一见的场面，竟让人有些不敢相信。
首先排的是《闺塾》《游园》两折，陆永昌、沈世华分别饰演先生和杜丽娘，北昆的青年演员魏春荣饰演春香，满头白发的蔡正仁作为艺术指导也站在台上。《闺塾》的戏以春香为主，杜丽娘端坐在桌后，但春香的俏丽活泼更显得杜丽娘的端庄大方。台上的杜丽娘虽然只是端坐，但一个手势、一个眼神都是有戏的，“虽然桌子挡着看不见，但我敢肯定她的脚肯定是在戏里的。”站在台下的制作人林恺说。
这回排练大师版《牡丹亭》，各个折子的戏都有人演，唯独《游园》一折不受欢迎。因为当年的杜丽娘们年纪都大了，身材或多或少都有些走样，《游园》动作多，演起来怕没有形体的美感。最后，这一折的杜丽娘只能落在身材最瘦的沈世华身上。
已经31年没有登台的沈世华，一直在校园耕耘，似乎是离舞台最远的，却是离《牡丹亭》最近的。常年从事教学工作的她，对戏里每个角色都非常熟悉。74岁的沈世华在台上演起17岁的杜丽娘，少了青春朝气，却从里到外透着淡定自如，别有一番风味。她说，当年自己就是凭借《游园·惊梦》获得了北京市首届中青年演员调演最高奖特别奖，今天能够再度“游园”，也别有一番意味。
二十几分钟的戏，几位老人一点一点地抠着每个动作，在舞台上站了一个多小时，还没有要休息的意思。“几十年都没有和这些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姐、师妹一起演戏了，兴奋还来不及呢，根本不觉得累。”沈世华笑着说。
接下来的《惊梦》是“华岳组合”的代表作，已经二十多年没有演过这一折的华文漪和岳美缇，可以说是此次大师版《牡丹亭》带给戏迷最大的惊喜。不过，岳美缇并没有到场，而是由她的学生翁佳慧替她和华文漪对戏。岳美缇可不是耍大牌，而是因为腿上刚刚做了手术，要到今天才能来北京。
翁佳慧透露说，岳美缇膝盖不太好，演起戏来总是不大尽兴，为了这次大师版《牡丹亭》，她干脆做了个微创手术，想要利利索索地上台演一回。可是没想到术后恢复得很慢，腿上的肿一直不消。她生怕自己会错过这次相聚的演出，直到前不久才确定自己能来北京。听她的同事蔡正仁说，几天前，岳美缇已经开始练习穿着厚底靴走圆场了。
虽然没有当年的柳梦梅同台，但华文漪版的杜丽娘依然让人大开眼界。尽管华文漪的身段没有青春年少时妖娆，可举手投足依然是风韵犹存，待到她一开腔，整个排练厅都显得格外安静。华文漪说，从上世纪五十年代开始学戏到现在，演了六十多年的《牡丹亭》，杜丽娘似乎已经长在自己心里了，一张嘴，那个为爱执着的少女就回到了身上。
上午排练的过程中，北昆院长杨凤一始终坐在排练厅最远处离地面一米多高的架子上，紧紧地盯着台上，一眼都舍不得移开。叫她下来离舞台近一点，她也不肯，“我这样看到的更清楚、更全面。”蔡正仁说，梁谷音的那段《寻梦》可能有点长，要去掉一些戏，杨凤一赶紧阻拦，“千万别去了，这么好的戏简直让人不能呼吸了，再长一点都没事。”
同样坐在台下的，还有77岁的张继青。虽然上午并没有安排她的《离魂》一折排练，可她却一直静静地看着。看她的背影很难想象，这个穿着普通红毛衣和黑色羽绒马甲的老人，就是曾有“昆旦祭酒”美誉的一代大师。她所演的《牡丹亭》在昆曲演出史上颇具影响力，如今的全本《牡丹亭》大都是以她的演出为蓝本改编而成的。
有些出人意料的是，这位演了一辈子昆曲的老戏骨，此时竟显得有些紧张。大家劝她早点回去休息，她却答道：“戏是熟的，但毕竟十年没演了，没有那么自如了，看她们排戏我也能学习学习，找找感觉。”林恺说，老人家把这次演出看得特别重，来北京之前就在自己的剧院里反复练习。对此，老人认真地解释：“既然接受了任务就要圆满完成，给年轻人做好榜样，这是对观众负责，也是对我自己负责。”
可是，老人心里还是有些遗憾：“这样的聚会要是再早五年就好了，我们能有更好的状态呈现给观众。”（记者 牛春梅）
大师版《牡丹亭》主要演员表
12月13日 上本
闺塾 魏春荣、沈世华（74岁）、陆永昌（74岁）
游园 沈世华、魏春荣
惊梦 华文漪（74岁）、岳美缇（74岁）、王小瑞（71岁）
寻梦 梁谷音（72岁）
写真 王奉梅（69岁）、郭鉴英
道觋 刘异龙（75岁）
离魂 张继青（77岁）、王维艰、徐华
12月14日 下本
魂游 梁谷音
冥判 侯少奎（76岁）、梁谷音
拾画 石小梅（65岁）
叫画 汪世瑜（74岁）
幽媾 张洵澎（74岁）、蔡正仁（74岁）
婚走 杨春霞（72岁）、蔡正仁、刘异龙、张寄蝶（69岁）
（摘自 《北京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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