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维说:“《红楼梦》者,悲剧中之悲剧也。” 北方昆曲剧院的《红楼梦》,以贾宝玉为中心,将贾家兴衰、众女儿的命运、宝黛爱情的幻灭这三条线索巧妙而完整地组织起来;在对贾宝玉及其与黛玉爱情的描写中,更突出其对精神层面的追求与交流,以此凸显原著中“悲剧中之悲剧”的美学精神。这种精神之源,就是内心冲突的剧烈。
贾宝玉是一个有着重重内心矛盾的艺术形象。他生长在锦绣丛中,尽享着贾母之溺爱、王夫人之疼爱、众人之呵护。他既爱众女儿,又不失纯情;他才华满腹,却轻视功名利禄;他极重情意,却总违父母之望;他常行违逆,却又得贾母之宠爱。
潜藏在“大悲剧”概念之下并为之起辅助作用的是昆曲《红楼梦》深切的“伦理观”。此剧虽以宝玉为中心,但由其辐射到的内容非常丰富,尤以深沉的伦理观为突出。如贾琏、王熙凤的夫妻情,贾政、王夫人的夫妻情,贾母、贾政的母子情,王夫人、贾宝玉的母子情,贾母、贾宝玉的祖孙情,贾政、贾宝玉的父子情,宝玉与三春的手足情,还有君臣之礼,长幼之别,主仆之分,等等,使得该剧愈增厚重。虚幻与真实相结合,宝玉的重重内心冲突与重重的伦理秩序相结合,宝黛爱情与层层的伦理桎梏相结合,愈增悲剧的力量。
与该剧浓浓的“悲剧”美相伴的,是形式清新又典雅的昆曲美。该剧虽是新创作剧目,但文本唱词全部遵循昆曲曲牌格律而创作。如“葬花”一场,选用了南套【引子】【懒画眉】【玉交枝】【嘉庆子】【尹令】【江儿水】,体现林黛玉凄恻伤感的情感。在宝玉失玉一场,则主用北曲,以体现大观园中的慌乱。在抄家一场,则选用极有特点的【北古水仙子】,叠字的运用,体现紧张气氛:“呀呀呀,龙颜一怒。惩惩惩,惩贾府桩桩罪孽。那那那,那兵丁凶煞刀枪列。把把把,把家产尽抄没。叹叹叹,叹一夜间威风全灭。看看看,看大厦倾斜。”宝玉凭吊一场,则用了【引子】【寄生草】【幺篇】【山坡羊】【尾声】一套。与文本相应的,是唱腔的婉转动听与身段的美妙典雅,共同呈现昆曲古典之美。
该剧将贾宝玉最经典之语“女儿是水做的,男人是泥做的,我见了女儿便觉得清爽,见了男人便觉得浊臭逼人”以及“任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给突出出来。这是原著的点睛之笔,也是本剧的核心思想。
由此,可反观现代的爱情观。现在的社会,是浮躁的社会,在这样的社会中,爱情早被熏染得变质变味—心乱、情乱、性乱,铜臭逼人。少男们一边感叹纯真的女孩不再,一边视爱情为敝屣;少女们一边感叹找不到真情的丈夫,一边衡量着恋人的财富。如此,只要有“弱水三千”,谁人肯“只取一瓢饮”!宝黛爱情,就如醍醐灌顶,警示着世人的心灵,洗涤着世人的灵魂。
王焱 北方昆曲剧院编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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