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曲《夜奔》唱词考

昆曲《夜奔》唱词考

《林冲夜奔》乃昆曲中经典，且唱念做舞极吃功夫，京昆演员有“男怕《夜奔》女怕《思凡》”之说。《夜奔》唱词极具文学性且随版本而有不同，但周老所考最具价值。其一，“武陵”应为“五陵”已有定论。白居易《琵琶行》中有“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句。（京剧《女起解》中苏三唱词中有“想当初在院中缠头似锦”句。）讹作“武陵”之原因窃以为受陶渊明《桃花源记》谐音影响所致。“五陵年少”在《琵琶行》中指纨绔子弟或者今天的“富二代、官二代”。然而林教头万不可能自称“纨绔子弟”，是以此句“红尘中误了俺五陵年少”中，“五陵年少”应指“俺林冲作为八十万禁军教头立志要报效国家，却被世俗所迫而壮志未酬”。其二，戏曲中虽允许“唐人说宋话”，但林冲提及“红巾”欠妥。周老勘正极是，应为“黄巾”。其三，关于“数声残角断渔樵”句中“断渔樵”之文义。“数声残角”意义是可以确定的，在似“虎啸、猿叫”的“忽喇喇”（见唱词）的风中，画角（戏曲中称号角为画角）的声音断断续续。风中的号角声低沉而间断。毛泽东诗词，“西风烈，---，马蹄声碎，喇叭声咽”。然而，“渔樵”乎？“鱼谯”乎？周汝昌大师以“画角声断谯门”为佐证，推断“谯”被讹写作“樵”。但余下以为，写作“渔樵”或“鱼谯”文义皆通，唯有“渔谯”不通。首先，此二字必是并列关系。“渔樵耕读”中，“渔”乃渔夫，“樵”乃樵夫。如就事论事，仍作“渔樵”，则“断渔樵”可牵强释为“凛冽的寒风阻拦住渔夫、樵夫，使之不能前去捕鱼、砍柴”。（但黑夜间天气允许，也不大可能有人打鱼、砍柴。）另外，如写作“鱼谯”，“鱼”乃木鱼，寺庙中敲击念经用具或为打击乐器，此处借以说是敲击钟鼓木鱼之声（用于计时）；“谯”亦为巡更守夜及敲击之物（木制梆子或铜锣之类），此处借以说是打更者的梆子声（或铜锣声）。此“谯”与先生之“画角声断谯门”相合，但如取此意，先生未提及“渔”是否应为“鱼”。是以“数声残角断鱼谯”解释为并列关系的意义，即“可以听到几声号角有气无力，可以听到巡更人敲击梆子声（或铜锣声）时断时续”。附带说明，戏曲中唱词常禁不起逻辑推理，如“不由得哀家动无名”，再如“见娇儿跨上马能行”云云。此时只能运用“模糊数学”原理，中国戏曲的虚拟性在文义上亦有体现。昆曲虽较之其他剧种有较高文学性，虽有曲牌，然唱词为求字数、押韵往往有碍文义通达。窃以为此乃科学与艺术之泾渭之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