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剧的出路在何方成为圈内人一致面临的迷茫

近日，济南市吕剧团准备撤销与山东省吕剧院合并的消息传出，在吕剧圈内掀起一阵波澜。随着国家缩减吕剧“圈养”范围，吕剧的出路在何方成为圈内人一致面临的迷茫。

山东是吕剧大本营，作为省会，济南又有省吕剧院和市吕剧团两座业内“峰峦”。据了解，目前受众仅限老年人、难寻企业赞助、演出难回本等一系列发展困境，让吕剧的处境尴尬。发展道路上，缺演员、缺人才、缺剧目三座大山，同样让吕剧步履艰难。业内人士表示，吕剧不应由国家“圈养”，随着时代的进步，吕剧应通过自我进化以适应市场。

1：受众受限痴迷的都是老人，难觅年轻观众

11月15日，在堤口路附近益康社区广场上，数百平方米的空间，黑压压数百名老人将一方临时搭建的戏台团团围住。除了台上的吕剧演员和一旁的伴奏乐队，台下一片静悄悄。这次文化演出进社区，与普通演出最大的不同在于：全是老人。“我们都是出来买菜经过，发现有吕剧表演，顺便跑过来看一眼。”一位60多岁的老太太手提一兜菠菜，站在人群最后方，听戏听得一动不动。她所说的“看一眼”，驻足不下1小时。老人说，因为看戏家里的午饭还没做，快放学的孙子眼看也要来不及接送。“至少得有小20年了，没再看这种现场表演的吕剧了。”几位蹲坐在观看人群外围的老人说。提及早些年大家看吕剧的热情劲儿，每一位老人都有一段难忘的回忆。“郎咸芬、李岱江都是早些年的吕剧名角，《姊妹易嫁》、《小姑贤》当年都火得不得了。我们十几岁的时候，到剧院看吕剧，都得2块钱一张票，当时吕剧可是稀罕得不得了。”一位六七十岁的老人介绍。

讨得老人欢心的同时，现场没有年轻人驻足。“一场戏要演两个多小时，故事还都是早些年的家长里短，节奏也慢。年轻人自然看不进去。现在的年轻人爱看的大片都是两三秒换好几个镜头。”现场一位吕剧“票友”分析称。

2：“野吕”谋生自掏20多万元，亏本维持民营剧团

演出过后，通过与剧团负责人接触了解到，该剧团是一支民营吕剧团，前身是老北园镇吕剧团，上世纪80年代逐渐衰败直至解散。2003年，老剧团中的一对夫妻演员，也就是现任剧团负责人，自掏腰包，重组现在的剧团，现名为“天桥区吕剧团”。没有政府的任何拨款，是一支十足的“野吕”，独身在市场经济环境下拼杀，自生抑或自灭。“从2003年到现在，这支剧团从无到有，已投入了20多万元。直到现在，还处于亏本状态。但凡是给点钱，咱就得演，要不然吕剧更没人看了。”在天桥区文体中心的一间地下室内，天桥区吕剧团团长刘明顺边抽烟边叹气。四五十平方米的地下室，是天桥区文化局为该剧团努力争取而来的，用于平时排练。如若不然，单排练场地的租金，就足以让整个剧团的复兴梦破灭。

上世纪80年代后，戏曲慢慢就不大行了，慢慢地老北园镇吕剧团也就解散了。刘明顺介绍，老北园镇吕剧团成立于1982年，最初是由北园镇牵头，剧团以亦工亦艺的形式存在，演员没有演出时就在剧团下设的工厂当工人，有演出就充当演员。“曾经辉煌过几年，主要是在农村表演。当时一场演出的费用能达到两三百元。”

剧团成立那年，刘明顺19岁。伴随着剧团从成立到辉煌，再到覆灭。剧团解散后，他做过小买卖，倒卖过面粉，又开过面粉厂。稍微攒下一点钱，夫妻二人便如数投入到了剧团重建上去。“心里还是一直惦记着吕剧，这些年也没想着赚钱，就是想重新推广吕剧。”“直到现在也没有找到一家赞助企业。”提及目前的经营状况，刘明顺叹气说，单靠演出几乎赚不到钱。提及一场演出的费用，刘明顺叹气称，只能靠蒙，“张口一场先要两三千，到最后人家给一场一千咱也得演。”在业内，一场一千元的演出费，基本上已经到了难以启齿的“白菜价”。

3：“圈养”吕剧缺演员、缺人才、缺剧目成三座大山

“现在的吕剧，无非就是缺演员、缺人才、缺剧目。”济南市文化广电新闻出版局相关负责人谈到吕剧时简单概括称。对于其中详细隐忧，济南市文化广电新闻出版局、济南市吕剧团，甚至山东省吕剧院负责人都不愿告知，抑或是不忍告知。

从业人员介绍，一个吕剧演员，能够真正站上舞台，需要20-30年。30年包括：从六七岁开始入门，练10年功，再用10年学习中国传统，再用10年完成自身对角色的塑造。“一个戏曲演员最好的时光是在三十五六岁到四十五六岁之间。”由此便导致吕剧很挑剔，也很脆弱。

他回忆称，早些年，进吕剧团接受培养，师傅真的会用皮鞭抽，有一种说法，叫“打死勿论”。今天这种培养方式绝对不可能存在，孩子也不可能那样练功。在今天快餐文化形式盛行的环境下，吕剧注定要进入博物馆，传承便成了大问题。

待遇问题是留住人才的关键。该业内人士介绍，自己目前是中级职称，但每月发到手的总共只有两三千元。政府拨款仅限于员工工资，还是按人头下拨。拨款中连办公经费都没有。

除了政府的拨款，济南市吕剧团也靠演出增加收入，但情况并不十分乐观。“今年的演出收入还不到100万。”济南市吕剧团相关负责人被问及发展现状，以一个数据简单而明了地做了回答。提到剧团演出给演员带来的福利，该业内人士介绍，演出一场，每人只有30元的补助。按照每年200场演出计算，一人一年最多也就能额外增加6000元收入。

吕剧要创新，增加新剧目是关键，新剧目需要的是经费。“创作一个大剧目，所需经费几十万远远打不住。编剧、找导演、作曲各需要几十万，舞美设计需要上百万。”他介绍。

济南市吕剧院每年都会有政府下拨的创作经费，但需要提前上报申请。“从前年筹备十艺节开始，创作经费提升了，增加到了一千多万，6个院团，包括吕剧团，平均每个院团200万。此前济南市所有剧团的创作经费总共才几百万。一年200万，创作一般的小戏，是够了。”谈及近几年吕剧创作的新剧目，该业内人士摇了摇头，未作评价。

4：业内人士吕剧不应“圈养”，应自我进化

济南市吕剧团一从业人员介绍，目前现存的吕剧有两种，一种是体制内的，一种是体制外的。两种吕剧好比现存的两类老虎——— 一种野生的，一种动物园圈养的。

两只“老虎”现在来看都有问题。随着生态环境的恶化，一种逐渐走向灭绝，生存空间越来越小。动物园内的老虎现在倒是不少，不愁吃喝，但面临问题是物种的退化，让它自己到山上逮食物去，逮不着。“体制外的吕剧面临着严酷的经济市场，举步维艰，天桥区吕剧团的生存现状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体制内的吕剧由国家供养，但一旦国家政策放开，将其转成企业，让其自谋生路，估计其很难存活。”

济南市吕剧团负责人介绍，下一步济南市吕剧团也将合并到山东省吕剧院。据了解，早些年开始，国家就开始推行政策，削减县级及其以下剧团。“国家供养的吕剧院团将逐渐缩减，这是必然趋势。但目前来看，市吕合并到省吕的提议尚未真正推动。”济南市吕剧团一内部人士介绍。

目前几乎所有的戏曲种类都面临着和吕剧同样的问题。1949年是一道分界线，在此之前所有的吕剧院团全部都是“野生”的，在此之后开始出现国家“圈养”的情况。“纵观世界三大戏剧体系——— 布莱希特体系、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体系和梅兰芳体系，除了梅兰芳体系统领的中国戏剧体系有国家‘圈养’的情况，在国外根本没有国家养剧团的情况。”该从业人员介绍。

“没有任何一种艺术形式是永恒的。每一种艺术都是某个时代的产物，同时随着某个时代的消亡而逐渐退出历史舞台。留存下来的只是极少数。”

他称，中国的吕剧发展到今天，是一种非正常状态，国家“圈养”是本不该存在的。如果国家从来没有“圈养”过吕剧，吕剧院团可能不会有今天的数量，很多自然就淘汰了，但留下来的一定是以某种特定形式适应着时代的发展。

在毕家洼小区，吕剧开场前演员们在化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