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居之行,已是月余前的事了。现在写来还算当得一个“忆”字。
本来已经淡忘了。到是前天,闲坐在公车上,看着窗外的风景。突然想一句话,“好多城市都是有自己的颜色,比如北京就是灰色。”于是极力回忆着当时的情景。那是月余前,在恭王府附近的胡同里,陪我同游的朋友说的。此前,我还从未留意过城市与颜色。于是,在无聊的车程中细细的回忆起那天的故居之行。
在北京泡了尽大半个八月。虽然纯玩的时间不多,但地图上被我画了标记的地儿业已去的差不多了,只有几处圈的最早的地儿反到撂着。那是几处早就和人约好了的同游之所。朋友是一位未曾谋面的戏友,临行前的第三天,约好西外邮局见。可能是我的穿戴与电话中相约的差别不大,到是她先认出了我。
这是我的北京的第一次故居之行。在和平里下了车,沿着并不怎么宽敞的胡同往里走着,与朋友聊着,猜想着护国寺的梅宅。胡同很深,朋友抱怨着,说着人民剧场的颓废与尴尬……直到我看到了那座很古典的建筑。我总是不能很认同的把它和它的名字联系起来。无论怎么看,我都觉得它更适合叫××楼、××馆、××亦或别的。也许长安应该叫剧场,而人民更应称戏院吧。墙外的海报还在,但已有些褪了色,还是五月份宋长荣来京时的戏码。大门口低低地扯着个没有拉直的横额“西城区劳动力市场”。朋友说,今天是周末,所以挂这个。这就应该是朋友的抱怨了。本想里边瞧瞧的我颓然没了这份兴致,反正也不曾说出口,不知里面的舞台会是什么样子,毕竟这只是此行的途景罢了。于是沿着巷子前行,依旧与朋友聊着,走着,心里好象多了一种说不出得滋味。
故居在我们的右手边,也许是我们早了点儿,也许根本没什么也许,游客只有我们俩个。四合院里很安静。展厅里我们边看边聊没人打搅。欣然在老照片里觅寻着国剧的鼎盛春秋,梨园的云霞蒸蔚;细看着那个在台上把各色女人描磨的更像女人的男人的台上的一颦一笑,一嗔一啼;感受着一位空前绝后的艺术大师留存于艺术中的生命。
雕花的桌子,可以靠一靠的沙发,还有那个大大的镶着贝壳的穿衣镜……立于镜前,我俩相视一笑。不知身旁的她是否也正在想象。穿着中山装的他莞尔对着镜子亮一个穆桂英的身段,赵艳容的表情,还是出门前的整理,或是不经意得间或一瞥,马褂、西服、中山装,自己到底最喜欢那一个,还是都差不多……
另间屋子挂了些字画,一些上别着价签,卖的都是摹本。到是茶几上有两本画册供人翻看,看好了是可以买的。价钱是我们都买不起的,看到是随便看,只要不拿走,应该是没人理会你的。于是从头翻来,偶尔或高或低谈论某一张中的某个身段、表情、眼神,周围的,台上的,台下的,其他的……
出了屋子,环顾着影壁后的这个不算太大的院子,抬头看了看天。在这小片的空地上,迟暮的虞姬于夜深沉中舞动双剑时,是否也仰天暗叹过这般小的天地;早知天命的杜丽娘游园时可曾觉得委实观之不足,……
院子开放的不多。回身往外走的时候,朋友忽然提起了鸽子和牵牛花,遍寻四下,我们当然什么都没有看到。那些仿佛应该属于一个叫——“缀玉轩”的地方吧,而不是护国寺的梅宅。
往回走的路上到还真看到了牵牛花,不知谁家门前开种的。还有几簇我不认得的花蕙,都是来时不曾注意的……
走进报子三条之后,长了不少见识。缩进不一的街门,门槛儿两旁的各色的石刻,还有一个应是供奉过什么的反正我们叫不上名来的东西。于是沿着这样的,满是灰色的胡同寻找着——程砚秋的故居。我不知道是北京的胡同是否都这样地长,还是我们寻觅的如斯,更或是为了给我们添点儿情绪。周围的古旧应该叫人觉得庄严又带点安宁,可不知为什么反又叫人觉得哪里有丝尴尬。也许是庄穆下隐约透出的破败吧。在将快要到了胡同尽头时,我们终于看见了程宅。
门,看着不很结实,但关着。院墙上隽刻“程砚秋故居”。此时我俩相视,谁也没向前去碰那扇门。只是轻轻地说着“应该有人住”,“没对外开放”,…些许,相对一笑,彼此又轻轻的说了声“走吧”,沿着已看见了街道的胡同再往前。打道贡王府。我不知道为什么没去碰那扇门,是对先逝者幽幽的敬畏,还是不安心打扰其他人,还是其他的,我自己也说不清的什么。我们都放弃了进去看看,也就如此结束了我们的故居之行……
我本以为我的故居行因该如此了,然而又多了个小小的插曲。晚上,到对面的寝室借点东西,意外的发现那个闽剧之乡的女孩今天竟也去了护国寺。虽然她们是因为买了七个故居的联票。她们应比我们去的早些,大该是她们走了我们到了。令我惊奇的是她的带着福建口音的一句话,“梅兰芳真美!”虽然兴奋的她要在我的补充下说出虞姬、天女、洛神。对面的她惊诧着他的那些美的温温柔柔的指法。这时她的手在胸前相互勾弄拨挑着指尖,一脸的兴奋,我坐在那,带着笑,听着,看着。虽然她不知到要怎么才能做那些有着陨霜,并蒂,这些雅致而又委婉的,带着无限韵味的名字的手势。我回房间拿出日间参观时的门票,那是一张有梅的醉酒的明信片。跟来的对门女孩和同寝的昆明女孩同时兴奋于他的贵妃,她们觉得他美的不可思议,有一种很打动人的东西。她俩描摹着比画着,昆明女孩竟找出了那把我帮她新买的,深蓝色蒙着淡绿花纱的纤巧秀细的折扇,翘起玉指……我则又静静地坐在对面的桌子后看着她们,微笑着,那是一种我从未有过的很宁静的带着点儿欣慰的感觉……
直到她们争着问我,到底要如何拿着这把扇子。
2002年9月19日
本贴由山石子于2002年9月28日14:48:44在乐趣园〖中国京剧论坛〗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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