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观我国的地方戏曲,最勇于自我革新的剧种,当首推评剧。自19世纪末,它由冀东莲花落的母体中孕育之始,便展现出兼收并蓄的开放胸怀。其后经拆出小戏、唐山落子(即平腔梆子戏)、奉天落子等阶段,历30余年变革演进而日臻成熟,1935年于上海演出并正式定名为评剧。在它一路迁延的历史轨迹中,从唱段到剧目,从表演程式到唱腔技巧,革新步伐坚实而有力,也因此使它焕发出无穷的生命力。而这一切,都和这个新兴剧种的第一代剧作家成兆才息息相关。
成兆才以对时代变革的艺术敏感和躬身实践,成为评剧无可争议的最主要的创始人。他的评剧革新历程,重点体现在五个方面:一是以“拆出”的形式, 将“对口”的唱、白拆开,使故事分出场次,促进乡村说唱变身为能演成本大戏的地方剧种。二是高度重视剧本创作,力求摆脱低级趣味,主张固定的台词,突出社会化、通俗化,紧扣时代脉搏,反映民众呼声。三是组建乐队,采用板胡、横笛、笙、唢呐伴奏,吸收河北梆子、滦州皮影、乐亭大鼓的腔板,创造新的唱腔板式。四是汲取京、梆大戏的表演程式,改革服装、化妆和舞美道具,建立角色行当体系,适应观众求新求变的审美要求。五是明确行规制度,净化演出环境,严格演员生活和工作纪律,按贡献大小分配酬劳。
在今天全面建设社会主义文化强国的时代背景下,评剧艺术的传承,不仅是我们弘扬传统文化、增强文化自信的重要方式,也是传递中国声音、讲好中国故事的重要手段。通过寻求符合社会发展规律的传承方法与手段,增强自信和勇气,让当代人读懂评剧的文化基因密码。因此,成兆才评剧革新仍有其积极的当代意义,其间蕴含的创新精神,也是让传统艺术引发当代人内心共鸣的最直接动力。
启示一,顺应时代要求,传承与创新并举。
在20世纪初叶评剧艺术的萌芽期,艺人面临的现实状况极为严酷。因当局的刁难禁演、同行的诽谤诋毁,促使成兆才清醒地认识到自身艺术存在的问题与缺陷。时代倒逼其必须打破旧有艺术的禁锢,探索改革的新路。唯大胆变革,方能图存以自强,也由此将成兆才推上创新剧种先行者的历史舞台。
评剧属于消费艺术,与市场接轨是其发展的本质趋势和不二铁律。但鉴定其优劣高下,绝不能单纯从艺术样式本身去考量。毋庸讳言,当今评剧艺术传承工作的群众基础尚不牢固,尤其在年轻人中还存在较大的空白和盲区。艺术当随时代,任何艺术样式,只有植根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深厚土壤,降身段,接地气,不断增强自身魅力,制造新的看点,才能获得持久的吸引力。
一方面,要正本清源,高度重视对经典保留剧目和流派艺术的传承保护,助推评剧经典剧目及流派的薪火相传,使优秀经典传统剧目在新形势下再放光彩。
另一方面,在保留自身艺术精髓的基础上,要推进真正具有艺术水准的戏曲文学的创造,促使剧目编排更加顺应形势要求,更加符合观众品味。特别是要下力量开拓市场,培育观众,加强与新技术、新媒体的融合,让年轻一代有愿望、有兴趣来接触和认识评剧。
因此,促进评剧艺术在传承中前进,就要进一步唤起人民弘扬传统文化的高度自觉,而传统文化对观众润物无声的内在滋养,则使这种良性互动具有更高的价值和意义。
启示二,培育评剧新人,形成队伍梯次。
1909年,36岁的成兆才在人生最低谷的时期,得到宁河寨上盐业灶首张廷惠的资助,为其置办戏箱行头,得以初创庆春莲花落班,由此开始革新之路,这一年也被戏剧学者称为“评剧元年”。
庆春莲花落班在过渡为庆春平腔梆子戏班之前,最鼎盛时演职人员达50余名,其主力来自滦县的五个家族,即绳各庄成家(成兆才及侄、孙)、胡家坡任家(任连会及三个儿子)、兰坨里张家(张化文兄弟三人)、西一六张家(张玉琛父子三人)、吴家坨张家(张德礼兄弟四人及义子金开芳)。
成兆才遴选人才不拘一格,量体裁衣,就地取材,注重培养新秀,并在实践中放胆使用,使其在漫长而艰辛的演出磨合中,逐渐掌握表演精髓,成为班社里的中流砥柱。这支梯次分明、行当齐全、充满朝气的演职队伍,为后来评剧的创始和发展作出了卓越历史贡献。
评剧是一门侧重于口传心授的艺术,人既是技艺载体,又是传承主体。传承人的优长纯茂,关系到这个剧种的兴衰。评剧的传承创新,关键在人。它的未来,则有赖于青年一代。防止评剧人才断层,创建良好的人文环境,让青年评剧人才进得来、留得住、有尊严、有愿景,就要发挥老一辈的“传、帮、带”作用,加强评剧传统的继承,同时也需要依托文化部门的政策和资金扶持,搭建专门的实践平台,促进评剧非遗以及经典保留剧目的保护和传承。
成兆才评剧变革的历史轨迹是清晰的,既有其原因可寻,也有其规律可探。追索时代、观照现实、贴紧民众,无疑是当代评剧的生存之道与未来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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