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回国,除了忙于工作外,最大的收获竟然是观赏了一场高水平的天津市评剧白派团的演出。周末我跟随几位北京白派老戏迷驱车赶往天津海河大剧院。走进剧院,我先就大吃一惊:原来诺大的剧场已经黑压压的坐满了观众,其中不乏青年观众。心中暗想,在戏曲市场并不景气的今天,他们竟然达到满坑满谷,看来这个白派评剧团还真不简单。

当天演出的是评剧传统剧目《朱痕记》。内容是讲唐朝黄龙造反,山东朱春登代叔从军,其妻赵锦棠与婆婆在家相依为命。朱春登婶娘宋氏为谋家财,遣其侄宋成伴送,途中暗害春登,回来谎报春登战死。宋成垂涎赵锦棠姿色,与宋氏逼迫赵锦棠改嫁宋成,锦棠不从,倍受折磨。宋氏又将锦棠婆媳驱至山中牧羊,遇风雪,羊群失散,婆媳沦为乞丐。春登遇救,战场立功,封侯归省。闻宋氏谎言母妻已死,痛去坟台哭祭,并高搭席棚,舍饭七日。适锦棠婆媳乞讨至此,认出坟茔,惊痛间朱母误碎饭碗,惊动春登,唤锦棠进棚问话,因锦棠左手心有朱砂痣一颗,夫妻相认,诉说前情。最后坏人受惩,朱家大团圆收场。这是小白玉霜的经典剧目,故事梗概,剧情唱腔,观众和老戏迷已非常熟悉。老戏新唱,要演出彩,对演员的功力是个考验。

扮演赵锦棠的是白派传人王冠丽老师。白派唱腔以含蓄内敛,低回婉转见长,非常适合演绎端庄儒雅,外柔内刚的女性形象,如秦香莲,杜十娘,及这出戏里的赵锦棠等。王冠丽老师的扮相端庄大方,神态温文尔雅,举手投足颇具小白玉霜的神韵。其中“磨房”“牧羊”和“席棚”几场是这出戏的重头戏,王冠丽的演出不温不火,对人物性格的把握十分到位。把一位忍辱负重,哀而不怨,洁身自爱,贤惠孝顺的传统妇女形象塑造的生动饱满。如“席棚”回话一场,此时人物既忐忑不安,又极想倾诉内心委屈。它不同于公堂喊冤,所以演员既不宜加太多身段,唱腔也不宜用高腔博彩。王冠丽的演唱如泣如诉,娓娓道来,缓急有致,真切感人,靠唱功博得观众的满堂彩,足见其演唱功力不凡。听母亲说,王冠丽曾师从小彩舞学习京韵大鼓,在唱腔中融入了京韵大鼓的发声技巧,拓宽了自身的音域。我感觉到,她对白派艺术的继承已不仅仅局限于单纯的模仿,而已能根据自身条件进行发挥,唱出自己的特点,不愧为当今白派最佳传人。

中国的传统剧目中的悲剧,尽管剧情催人泪下,但最终多以大团圆结尾。这是善良人的美好愿望,不愿将真实的生活原封不动的搬上舞台,总愿保留一点对奇迹发生的期待。剧中还往往穿插一些轻松滑稽的内容,以冲淡悲哀的气氛,缓解观众沉痛的心情,这多半是靠丑角来演绎的。此剧中扮演宋成的翟少春,以及二差人的杜洪涌和宋国栋,就很好的起到了这种烘托作用。宋成的无赖调笑,出怪露丑反衬出赵锦棠的洁身自爱,激起观众对恶人的憎恨,对善良人的同情;二差人的插科打诨,意在缓解场上悲哀沉痛的气氛,为最后的大团圆做铺垫。他们的表演分寸也要恰到好处,既不能喧宾夺主,演成一场闹剧,又要达到预期的目的,这也是要考验演员功力的。这几位演员和主演之间配合默契,不温不抢,表演十分出色。

朱春登的扮演者,是著名马派传人王文涛,扮演朱母的是著名演员刘佩芝,他们的演唱也是声情并茂,功力深厚,赢得观众阵阵掌声。我对整出戏的深刻印象是:白派团的每个演员,哪怕是个龙套,都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将戏演到精彩。我感到这是一个非常有活力,高素质的剧团。评剧唱腔平实,唱词通俗易懂,历经各代评剧艺术家去粗取精,早已从最初的“蹦蹦戏”提炼发展成为脍炙人口的大剧种,在比方堪与国粹京剧比肩。白派剧团即是所有评剧团体中的佼佼者。王冠丽不仅是一位优秀的评剧演员,作为白派剧团的团长,她还是一位成功的管理者。在她身边凝聚了一大批优秀的评剧演员,她还在为评剧艺术各流派的传承不断培养新秀。一个剧种是凋零死亡,还是蓬勃发展,完全取决于观众的认同程度。而现在的观众,包括大量年轻观众,不是不爱看戏,而是好戏,好剧团太少了。

我们现在讲国学,国学不是纸上的“之乎者也”,她是中华民族道德观,价值观,思想观的体现。而各种流传下来的优秀传统剧目,应是宣传国学最有效的手段之一。正如这出戏中的赵锦棠,她并不是个懦弱的女子,在得知丈夫已亡的情况下,与婆婆不离不弃,相依为命是因为她善良孝顺{在唐朝寡妇改嫁蔚然成风};忍辱负重而不愿与婶母起争端是为了维系家族的和谐;她坚贞自守,是对丈夫情爱的矢志不移,这不正是中华民族的道德观和优良品质吗?

实现中国梦,富民强国是本,将中华民族的道德观、价值观带给世界则是标。美国的电影电视哪一部不是在传递人家的价值观?能使各国观众趋之若鹜,不得不承认人家手段高明。我们难道不可以在中国传统剧目上多做做文章吗?

我衷心祝愿白派评剧团蓬勃发展,多排演新戏和翻排经典剧目。

作者为美籍华人,地球物理学博士

著名评剧白派艺术家王冠丽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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