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剧形成前叫过“平腔”,形成后叫过“平腔梆子戏”,发展开来又曾叫过“蹦蹦戏”、“唐山落子”、“奉天落子”。何时定名“评剧”,其说不一。一说始于一九二四年,奉天落子演员李金顺成名时;一说始于一九三五年以后,白玉霜在上海唱红返回北方时。为什么叫评剧?一说为了和当时的“平剧”(即京剧)相区别;一说是因为这个剧种当时的上演剧目,有“评古论今”之意,故取此名以示标志。但不管咋说,评字只不过是在平字旁边加个言字,虽兼有评论之寓意,但定名为“评剧”,仍不免是由“平腔梆子戏”这一名称演变而来。
评剧在历史上曾分为东、西两路,二者均是在民间说唱、演唱艺术——东、西两路“莲花落”的基础上,各自吸收其他有关艺术营养,经历各自不同的发展道路,逐渐演变形成起来的,虽皆属评剧,但各有源流,各有自己的历史演变过程。
甲、西路莲花落与西路评剧
莲花落又称“莲花闹”。据宋代《五灯会元》记载:“俞道婆尝随众参瑯玡,一日闻丐唱莲花乐,大悟。”“落”与“乐”音相近,民间常予通用。由此可见,莲花落这一艺术形式已有悠久的历史。
清代流行在北京周围、天津以西的通州、三河、宝坻、蓟县一带的莲花落为“西路莲花落”(亦称“单板书”或“竹板书”)。它的活动形式,原以沿街乞唱为主。到光绪末年,因与“北京蹦蹦”相结合,吸收河北梆子、老调、哈哈腔、定县秧歌等地方剧种的剧目、音乐舞蹈等艺术营养,借助戏曲的分场形式,方形成了具有自己独特艺术风格的一个地方小戏,并开始了一些班社活动。起初因行当不全,形式不够完整,又因与河北梆子同台演出,曾称其为“北京蹦蹦戏”与“两下锅班”,“东路评剧”兴起后,始称其为“西路评剧”。它的剧目,以生活小戏为主,大多反映劳动人民的各种善良愿望,如《卖水》、《花亭会》、《小王打鸟》、《蓝桥会》、《小过年》、《顶锅》、《杨二舍化缘》等。语言朴素,生动活泼,充满着浓郁的河北乡土气息,具有强烈的民歌和民间说唱文学的色彩。它的角色行当以三小门(小生、小旦、小花脸)为主,辅以彩旦。后来,因受河北梆子影响,才发展了老生、花脸、刀马等大门行当,演出了《双锁山》、《佘塘关》等戏,此路艺人多是贫苦农民出身。清末盛行期间,也曾出现一些受群众爱戴的演员,如能编善导的金叶子,以青衣、小旦见长的舍命红、桃帘红、歪脖红、小蜜峰、大香蕉、青菊花、白菊花、红菊花,以老生、小生见长的郭启荣、银叶子、王殿良、贾三,以丑、彩旦见长的大白菜、胡椒面等。但因其因袭江湖旧制,讲家门,分派系,受邱祖龙门派的行帮习气束缚较重,在思想上、艺术上落后保守,缺乏革新精神,待“东路评剧”兴起之后,便逐渐走向没落,停止了专业性的班社活动。
乙、东路莲花落与东路评剧
清末,流行在天津以东、唐山周围、辽宁西部、承德南部的莲花落为“东路莲花落”。在此基础上,结合冀东人民的生活、语言,吸收“东北嘣嘣”、冀东一带流行的多种民间演唱艺术与河北梆子、京剧的某些艺术营养,而逐渐形成的评剧为“东路评剧”,即现在人们所通称的“评剧”。它的形成、发展过程大体经过四个历史阶段:(一)莲花落独立活动阶段;(二)莲花落与“东北蹦蹦”等结合后出现的“拆出”(即“平腔”)阶段;(三)拆出之后,吸收河北梆子、京剧等营养而形成的“平腔梆子戏”阶段;(四)平腔梆子戏经过“唐山落子”、“奉天落子”(亦称“蹦蹦戏”)两个重要的发展、补充时期而定名的“评剧”阶段。
(一)莲花落等民间艺术的活动
原直隶冀东地区(今河北省唐山地区),北靠长城,南临渤海,地处京沈走廊,水陆交通发达,工商各业兴旺。不仅是鱼米富庶之乡,而且,还是军事要塞之地。此间天才的民间艺术家们,伴随历史的发展,适应群众的需要,曾创造、继承、发展了丰富多彩的民间艺术。如历史悠久的滦州(县)皮影、乐亭大鼓,生动活泼的唐山秧歌、渔鼓、什不闲、喇叭腔、莲花落等。其中什不闲(亦称“十不闲”),一说是属于莲花落一支,一说是属于“杂耍”的一种,清中叶就已风行一时。嘉庆二十三年,《画舫余谈》中记载南京孔庙前的百戏活动时说,“值清明,百戏具沉,如……三棒鼓、什不闲……可以娱目示听者,围如堵墙。”《京都竹枝词》一书,更记载了当时它的歌场上的盛况,诗云:“顽笑人能破酒颜,无须籍贯与京蛮;而今杂耍风斯下,到处具添十不闲。”
东路莲花落种类颇多,除“单口”、“对口”的形式外,尚有“打落子”、“数来宝”、“金钱莲花落”(间有帮腔者)几种。此路艺人亦是贫苦农民出身,虽间有卖唱求生者,但其本来的活动目的,则是为了在农闲时自我娱乐,因其不讲师传,不论家门,不搞派系,跑“海青腿”,以四海为家”,因而,具有广泛的群众性。
当时,东路莲花落中“单口”的表现形式是由一人表演,即一手拿着两块大竹板,另一手拿着五块小竹板(碎嘴子)自打自唱,遇到搭伙的,也配一把弦儿伴奏。“对口”形式是由小旦(亦称包头)、小丑两人化妆演唱。小旦用蓝布、花布包头,头前配上五—七个珠口,身穿飘带裙袄,手拿折扇、手帕;丑儿头戴毡帽,身围腰包,手持竹板或花鞭,载歌载舞,生动活泼。除有锣鼓、大弦伴奏,还有二到四人帮腔伴唱。其节目多是演唱民歌小调,如《叹五更》、《思夫》、《十绣门帘》、《补汗褟》等,有时也演唱一些较长的历史与民间故事,如《乌龙院》、《西厢记》、《小借年》、《蓝桥会》等。他们以这些形式多年分散在农村集日、春节“花会”中活动,活跃在底层群众的文化生活。
一八八一年前后,(清光绪七年左右),唐山开平矿务局创建铁路,冀东一带资本主义的煤矿工业与资本主义商业都有很大发展。加之,随着海运开通,天灾连年,捐税繁重,曾导致冀东农村经济急剧破产。据《滦县新志》记载:“……滦属海滨,其利鱼盐,咸丰年后,大庄河民船出海,向关东运粮,滦人因之在家者十之二三,出外经商者十之七八……”,“光绪九年之后,夏多苦雨,滦河半改旧道……沃壤变黄沙,居民多凋落”,再加上“黄粮庄头的盘剥,军用征发,操切弥甚,致民力拮据,生活非常困苦”。一些会唱莲花落的贫苦农民,为生活所迫,遂由农闲业余活动,转为职业性的班社活动,卖艺谋生。到一八九一年前后,冀东莲花落班社已发展到十多个,如丰润的孟光武班、乐亭的崔八班、迁安的金鸽子班等。好多著名演员,如金菊花、月明珠、成兆才、任善庆、杨柳青、佛动心、仙动心等,都参加了班社的演出活动。莲花落由演员分散活动进入到有组织的集体活动,使莲花落的演出形式向前发展了一步。一场节目已可由下述几个段落组成,即:一、击鼓开场;二、报四喜(由击鼓者面向观众朗诵四句即兴喜歌);三、表演“单口”;四、“对口”或“拉场玩艺”压轴。但是,除了演员阵容较之个体活动有些扩大之外,其艺术形式仍没有突破原来民间歌舞演唱范畴。如果说这一阶段是评剧形成的第一阶段的话,它还只是为后来评剧的形成提供了一个有深厚群众根基的艺术基础,为其准备了演员。
(二)从莲花落到“拆出”
东路莲花落进入到有组织的班社活动以后,如何把莲花落的演出形式再向前发展一步,心中并无底数。真正促使莲花落在艺术质量、演出形式上有所提高、有所变化的,还是受“东北蹦蹦”的艺术影响以后。
蹦蹦又称“编曲”、“双玩艺”、“二人转”。这种艺术形式,一说产生于河北,一说产生于山东,由胶州湾经渤海流入东北与当地人民群众的生活、语言结合以后,逐渐产生了一个独特的民间艺术品种——“东北蹦蹦”。这种形式解放前在辽西、承德附近的农村也颇为流行(这一支派为西路蹦蹦),王荣、大碗粥(周)、陈万成、筱金枝就是这一带的知名演员。其节目大多反映民间日常生活与男女之间的爱情故事,唱词通俗易懂,唱腔丰富高亢,素有“九腔十八调”之称。其演出形式有“单出头”(与单口莲花落相似)、“双玩艺”(与对口莲花落相似)。其它如用大弦伴奏,群众帮腔,使用扇子、手帕、竹板、节子(碎嘴子)作为表演时的道具,亦和莲花落基本相同。唯“拉场玩艺”为原来和当时冀东莲花落所没有,是东北蹦蹦中较为高级的一种形式,具有一定的戏剧因素。其节目不仅有较完整的故事情节,而且,分场次,讲彩扮,有动作,演员已由第三人称叙述故事情节,进入到以第一人称刻画表演剧中人物了。
一八九一年(光绪十七年),有辽宁省宁远州(今兴城县)王荣(王大脑袋);一八九五年,又有辽宁锦州大碗粥(周)、梁半截夫妇、倪宏、倪亮、何有余等,先后由喜峰口、迁安一带进入山海关里的冀东地区演出。广大“莲花落”艺人,在艺术上深得启发,遂纷纷与之合作演出。莲花落班社,不仅由此扩大了阵容(每班多达二十人左右),创造了与什不闲、唐山秧歌、对口莲花落、拉场玩艺经常同台演出的形式,而且,在艺术上还得到了极大的哺育。一批莲花落演员,借机大量吸收了“蹦蹦”的曲牌、唱腔,借鉴其“拉场玩艺”的艺术形式,把莲花落原有的“单口”、“对口”节目,提高到能以拆开演出的简单戏曲形式,使莲花落进入了“拆出”的艺术阶段,从而,产生了《小姑贤》、《小借年》等一些小型戏曲剧目,使莲花落的艺术形式向前发展一步。一九 O 八年,成兆才、张化文、姚及胜、金菊花等人,带着《开店》(对口)、《乌龙院》(拆出)、《鬼扯腿》(“拆出”武戏)三出戏,去到当时“内管七州,外挂三县”的永平府(今河北省卢龙县),并指地为名把莲花落的“拆出戏”改为“平腔”(一说是取“蹦蹦”唱腔的平音之故)一度唱红,取得了一些群众的承认。这就是评剧史上“打开永平禁地”的一段史实。因此,“拆出”阶段,对评戏形成的历史作用,不仅锻炼了演员,而且,使艺人尝到了创新的甜头,开始明白了艺术不仅要继承,而且,还要革新、发展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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