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去无锡听《彭公》其实是冲着陈景声去的,因为我曾听过他的《岳传》,对他的艺术,很是欣赏。(以前曾有过专文介绍)。但《岳传》是部长靠书,尽管比较难说,尽管他现在说《岳传》可称得上当前评弹界首屈一指,无人可及,然而,说《彭公》,是短打武侠书,在我的印象里,短打书,总不及长靠书好听。(这也许是个人喜好不同),而尤其又是短打武侠书,我总觉得武侠书大多是什么飞檐走壁,飞砂走石,刀光剑影,神说野胡,不讲章法,缺乏理性。但听了陈景声的《彭公》,我觉得这是对短打武侠书的一个误解。武侠书的特点是除暴安良,劫富济贫,伸张正义,为民除害。短打武侠书之所以有一定的市场,因本身故事具有一定的可听性。如果加上演员演技得当,就更能吸引听众了。

因为只听过他一回,当然,也说不出《彭公》的全部故事,但是陈景声运用评话特有的艺术手段,结合前辈艺人留下的表演手法,并借鉴了京剧里的各色行当,在短短的两个小时的时间里演绎了多个活生生侠义英雄,和一连串生动感人的故事,给我留下深刻而难以磨灭的印象。

上半回书说的是花驴贾良深夜潜入黄三泰宅院偷盗皇马褂。因为陈一开书,就把书铺得四平八稳。所以难得听一回,就能很快进入书情。

先说说陈景声起的贾良,那真是维妙维肖。开相时他把头一缩,肩一杠,十指作猴状,嘴巴如鼠状,右手捋左须,左手捋右须,眼睛笃落一转,头向四处一张,走到书台右侧,把长衫一撩,身体作矮步状,(因为贾良个子不高)。再用矮步轻手轻脚从书台的右侧,通过靠背椅的后面走到书台的左侧,就这一说法现身,在短短的几秒钟内,把一个义贼的形象演绎得活灵活现。听众都蜇蜇称好!接下来,他又将书台半桌作围墙,将身一敦,整个人躲在半桌下,然后,伸出两只手,朝书桌上一搭,只探出一个头,用精明的眼光,东张张西望望,相当形象地演了一个义贼在夜深人静时,爬上围墙,探头探脑,那种紧张而神秘的气氛,简直会让人屏住呼吸。而后,又一个漂亮的手面,作翻身状,进入院内,连下来,又用一连串巧妙的方法引开两个吃醉酒的看守,成功地窃取了皇马褂。在这十几分钟的时间里,他用这种既夸张又真实的艺术手段,把故事演绎得既逼真又生动。听众的心时刻和书中的人物,共同呼吸,直到皇马褂窃到手,大家都松了一口气。书说到这种份上,这种盗窃的行为似乎成了正义的行动。这种艺术享受如不是亲临现场,实着是难以用语言来表达的。

下半回书,说到飞镖黄三泰,带了儿子黄天霸为了追回皇马褂。路经一个小村庄,见到一对以卖拳为生的凤凰张铁父女俩,遇上采花和尚恶淫憎尹明欲要调戏民女。黄天霸路见不平,上前相救。这回书情节相当紧张,细节妙趣横生。陈景声恰到好处的肉里噱,用得相当巧妙。当黄天霸欲上前抱打不平,先征求父亲黄三泰的意见,黄三泰因为自己年事已高,不想多管闲事,又因为自己有要事在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因此坚决不允。然而天霸并不罢休,据理力争,一番激昂的话语说得本来就有侠义心肠的三泰深受感动,说了声“好!”,接着,他又用“咕白”说了一句“迪葛小句好葛!我朆白养奈,有种象种,不愧为是红色的种子!”这句噱头一出,场内一片欢笑声。紧张的气氛顿时变松了。接下来,天霸欲与淫憎尹明决一死战。决战前,天霸脱下身上的长袍。就在这时,陈突然一个转身,背对听众,右手伸平,用左手把自己的长衫前片全部拉开,从背影上看,马上使听众连想到京剧《盗御马》里那个黄天霸高大魁梧的形象。听众都感到惊奇,(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把自己穿的长衫纽扣都解掉了),同时又感到兴奋,书场里一片笑声和赞美声。接着,陈回身,面对听众,边系纽扣,边解释说:“其实,刚刚这个动作,名堂叫“霸王卸甲”,是浙江说《绿牡丹》的名家蒋少琴传下来的。蒋少琴的传人是沈少梅。我呢,是偷得来的,我平时也不大用的。今朝我也特别卖力了”台下又一片掌声。散书场时,只听见无锡两个老听众都在说:“今项里听书听出外快来俚!”

评弹艺术几百年,老先生真的有不少好的东西,可惜,已经有的已经失传了,今天这回书听得真开心。我在想,何为好书?只要故事贯通,书情合理,冲突有趣,矛盾离奇,只要用好评弹各种艺术手段,承接好前辈艺人的艺术特长,并能借鉴其他艺术剧种,为己所用,为书情服务,评弹的确很有听头。

这回书里还有好多有趣的事,比如黄三泰赶往京城前,带鞭上马的动作,陈右手拿扇子作马鞭状,左手向前作前缰绳状,把左腿伸到半空中作骑马的姿势,一声“哟”,左手一动一动,左脚一牵一牵,姿势相当优美,动作十分漂亮。还譬如,采花和尚出场时,身前挂个大木鱼,陈边做动作,边运用评话中的八技,敲出沉默的木鱼声,非常形象,有趣。,,,等等。我怕写出来,太罗嗦,没人看,还是让大家有机会,自己去欣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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