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我应邀参加上海评弹团七四届同学聚会。席间充满欢声笑语,望着秦建国、徐惠新、范林元、郭玉麟、倪迎春等老朋友,我欣喜万分,感慨良多。

父亲喜欢评弹,每次听书,总不忘带着我。我也乐意跟他去书场。原因在于,虽然当时听不懂说书的内容,但是,觉得吴侬软语好听。吸引我的还有各种零食,什么豆腐干、盐津枣、甘草黄莲豆、五香茶叶蛋、玫瑰水瓜子、清凉薄荷糕等等,品种很多,味美可口。开书前,父亲让我挑选几样零食,陪他听书。日长时久,我的注意力逐渐被说书先生所吸引,对评弹产生了兴趣。

父亲给我说过不少有关说书先生的传说,使我领悟到:评弹艺术源远流长,雅俗共赏。多少年来,从艺者醒世娱众,敬业崇德,精益求精,才造就名家大师辈出,精品佳作无数。真所谓:击醒木,动天地,泣鬼神;弹弦索,振人心,感肺腑。持一柄纸扇,如壮士横枪行走戈壁大漠;舞一方手帕,似娇娃诉说世间儿女情长。从艺者举止文雅,谈吐高雅,作风儒雅,因此,被老百姓尊称为说书先生。

“文革”后期,为了解决曲坛后继无人的状况,人民评弹团开办了学员班。这批学员很幸运,他们在特殊年代得到了蒋月泉、严雪亭、吴子安等名家大师的口传心教。当时,这些大师被剥夺演出权利,做些看门房、泡开水等后勤工作。一旦安排他们授徒,无不悉心辅导。

学员多数来自市郊,从未接触过评弹,因此,连苏州方言都不会讲。负责说表的严雪亭先生不厌其烦为学生整音。负责弹唱的蒋月泉先生不仅手把手教学生演奏乐器,还逐字逐句教授唱腔。为了提高方言水准,老师们带着学员到苏州人民商场站柜台,到铜材厂劳动,吃在食堂,睡在蘑菇棚,虽然吃了苦,终于成了材,因此,带教老师功不可没。

当时,我在工厂工作,隔壁就是第一人民医院。一天中午,我在食堂吃饭,听到邻桌老朱操着苏北话发布信息:“评弹团学员们学习了两年多,排练了《一把手术刀》等新节目。过两天,要到第一人民医院来演出啦。”这下热闹了,师傅们异口同声问:“能让我们去听书吗?”老朱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想听书,跟我走。”众人不信:“侬有把握?”老朱轻声说:“从后门进去嘛。”有人提醒他:“后门不开的,因为旁边是太平间。”老朱胸有成竹地说:“笃定,管太平间的老头是我娘舅。”看着老朱半真半假的表情,大家不由得笑了起来。有人问老朱:“你明明是苏北人,怎么会喜欢苏州评弹?”老朱手指着鼻子说:“我再次声明,本人祖籍是苏州城外北门人。”众人哄堂大笑:“苏州城外北门人,不就是苏北人吗?”老朱狡黠地笑道:“我学习说书先生出噱头呀。”两天后,我跟着师傅们去医院听书。这批小先生形象青春靓丽,表演也很认真,但是并不精彩。可是,观众反应很强烈,掌声叫好声不断。工人师傅快人快语:“不错,这批小先生是好苗子,多吃些奶水,一定会出响档大先生。”

四十年过去了,小先生们没有辜负观众的期望,有的活跃在书坛,以继承流派唱腔为特色,有的从事创作,以编写探索现代人心态为特征,有的甘当人梯,以授艺课徒为特长,有的虽然离开团队,依然为评弹艺术作贡献。从天真活泼的小先生到功成名就的大先生,即将晋升到德高望重的老先生,这是需要外修形容,内练真功,敬业爱业的精神来作为支撑的,这种精神值得我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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