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南北,有这样一则小故事流传很广:“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和一个小和尚。有一天,老和尚给小和尚讲故事:‘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如此往复循环地绕下去,直到受哄逗的小孩子识破了这个小小的“骗局”,大呼上当。不过,转念一想,这个故事却十分形象地为我们勾勒出人类精神生活的一页剪影,那就是人类一代又一代地传诵着、讲述着许多相同的故事。听故事,是人类最基本的精神需求。
苏州评话也是如此,只不过,将人类讲故事、听故事的精神活动职业化、艺术化、地方化、消费化了。
苏州评话已有四百余年的历史,其间涌现出姚士章、张鸿声、曹汉昌、顾宏伯、吴君玉、唐耿良、金声伯等一代名家,如群星璀璨,光彩夺目。流传下来的传统书目不下数十种,《包公》《水浒》《三国》《七侠五义》《岳传》等长篇经典更是脍炙人口,誉满江南。评话既没有弹词节目动听的歌唱和音乐伴奏,更没有影视作品绘声绘色、穷形尽相的表演。评话艺术的魅力何在?我想,评话的魅力在于语言,在于叙事,在于讲故事。过去数百年间,评话艺人凭借卓越的叙事技巧和语言艺术,吸引着江南人民积年累月地流连书场,欲罢不能。
现在,评话很不景气,人们在担忧:苏州评话会灭亡吗?我想不会。评话是用最原始的方式讲故事,叙事手段是最纯粹的人类口语,它没有音乐,没有画面,没有色彩,没有装饰。评话作为叙事艺术和戏剧、电影、电视等其它艺术品种相比,最大的特点在于:质朴。评话杰出的口头文学成就是其它叙事艺术难以企及的优点和特长。苏州评话大师吴君玉先生晚年曾创造出微型评话,他取消了评话表演的书桌、醒木,单凭一袭长衫,一把扇子,发挥语言艺术的极致,竟吸引了平时不进书场的青年。这就是评话的魅力。
我想起曾经风靡一时的“贫困戏剧”理论,波兰戏剧家格洛托夫斯基认为戏剧产生于演员与观众之间的感性的、直接的、活生生的交流。此外,一切都是可以抛撇的赘余。他厌倦那些充满电光烟火、繁复背景的“富裕戏剧”。他说,“没有化装,没有别出心裁的服装和背景,没有隔离的表演区(舞台),没有灯光和音响效果,戏剧是能够存在的。”这是任何影视艺术无法取代的魅力之源,是涵蕴在戏剧艺术特性中深邃的宝藏。
用吴地口语讲故事,艺人与听众之间活生生的交流,这就是苏州评话的魅力之源,同样是其它叙事艺术永远无法取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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