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知苏州著名评话大家金声伯先生去世,我想找找有关他的资料看看,就想到本单位的前辈王公企老先生赠送的《书坛春秋》一书,立马翻找,倒是找出来了。这本书2003年由青海人民出版社出版,17万字,当时未及细读,现在找出来翻读,其实只翻不读,也能心里很不平静,这种不平静就是那种通常称之为“感动”的东西。粗粗的翻览中,从封面勒口看简介,知道他出生于1928年,今年应该是虚龄九十岁了。这一推算不打紧,颠覆了我原来对他的认识,以为与他同事过。我是1992年进的报社,当时在单位里经常看到他,在报上也经常看到他的新闻作品,就认定同事无疑。而且,记得单位吃年夜饭,他还表演过评话节目,也就更坚定了最初的判断。现在想,我进报社他已经64周岁,不是退休好几年了吗?再一问,的确,我进庙门时他早已退休。报上经常看到他的新闻作品,那是他退而不休,继续给“老东家”奉献余热。

接下来做的工作,是将他书的目录一数数,因为书中的文章篇幅都不大,估计篇数不少。这一数下来,又是小吃一惊,居然有206篇。抄写几个篇名看看,《弹词名家魏含英小传》《听张翼良说三国》《秋夜拜访赵开生》《金声伯醉心白玉堂》《访一代弹词宗师蒋月泉》《不当团长的龚华声》《开篇大王邢瑞庭》《杨振言访美话评弹》《徐云志的铜丝弦子》……看看,都是评弹届的响档名人。原来,他退休后专门从事评弹的宣传报道,在苏州本地的报纸、电台、电视台采用了一千多篇,这本《书坛春秋》,就是从这一千多篇报道中精选出来的。写的是书坛的艺事春秋,写的也是他一个退休老报人自己痴心书坛的春秋。据说,他不但给新闻媒体投稿,他还自办了一份定期出刊赠送给评弹爱好者的报纸,他一人兼任记者、编辑、校对、审稿主任、审版总编,还有发行等等数职。真是了不起!据说,还有同行与他开玩笑,说老王啊,一生没有做过总编,这回总算过过总编瘾啦!他也咧嘴哈哈一笑,开心开心。

还是从勒口简介中得知,王老先生是土生土长的苏州人,幼时只读了三年书,13岁起当学徒,做了几年店员,23岁到报社工作,在退休前还评上了副高的新闻职称,是苏州市曲艺家协会的理事,“评弹之友”分会的会长。略略一算,估计苏州地界写评弹报道的人,从数量和影响而言,无出其右者。我想提请苏州书坛(说书的艺坛)和图书出版界,别忘了苏州有这么一本不很厚的书,这么一个痴情评弹艺术、忠诚评弹演艺的编外宣传员,尤其是评弹艺术很不景气的年代,正是我们的老王拖着老迈的双腿为之奔波摇旗呐喊的时刻。从这一点说,生逢其时,这是老王的有幸,也是苏州评弹的有幸!
  本书的序言有两篇,一篇是陆文夫先生写的《向评弹学习》,一篇是周良先生写的《写在<书坛春秋>前》。两篇序,虚实相生。陆先生的序当然是名家大手笔,但好像不是专门为本书所写,因为文中对老王本人和本书只字未提,全是写苏州评弹对他小说创作的滋养。由此也可以看出老王的实诚。其实,估计这个文章还真不是专门为本书所写的,但老王看到了,陆文夫先生又曾是本报的摄影记者,与老王共事过,老王就会大大咧咧招呼:老陆啊,这个文章放在我的书中做序吧,蛮合适的?

对方也是不假思索就答应了。老王其实是完全可以在对方答应了后,对文章略加一两句话的,提提自己的这个“独生子”,或对自己美言几句,但老王没有。没有自然就留下没有的不足。似乎也留下了没有的好处。我读出来了,相信读者也能读出来。周先生是评弹专家,他肯定了老王本书的价值,还透露老王年轻时曾经打算学说评话,做职业评话演员,没有如愿。退休后,凭借自己的积累,继续为评弹事业呕心沥血、孜孜以求。这让我回忆起来了,有一年单位吃年夜饭,他还真的表演过评话,一绝是秀口技,他凑近麦克风,用指甲在自己的门牙上叩出哒哒哒的马蹄声,随即一声烈马长啸,非常有震撼力。
  这又不由让我联想到报社旁边九如巷的美谈。诗人卞之琳痴慕追求小巷中的张家闺秀张充和,有花无果,其间他写下了名诗《断章》,就是那短短的四句“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诗歌与诗歌背景一同优美,一同不朽。他们之间也成了一生的朋友。我们的老王呢,是不是也有这么点风范?吃不到嘴的葡萄,仍然是甜葡萄;追不到的美姑娘,仍然是美姑娘,绝不因爱不成而生恨。年轻时的评弹梦没有实现,老了,仍然是这门艺术忠诚的老仆,为之鞍前马后奔波,乐在其中,爱在其中!

祝老前辈健康长寿!(文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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