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有道是风调雨顺,地有道是五谷丰登。”惊堂木一响,唱腔一亮,四只皮影在灯光的映衬下,翻飞到白色帷幕上,一出《岳飞三收杨再兴》伴随着锣鼓声热闹开场。

帷幕另侧,白炽灯炙烤着的一方小小后台,六位老人容身于此,唱念做打,一招一式,有板有眼。

在安徽省霍邱县长集镇,听到这样一出原汁原味的淮派皮影戏正在成为一件“奢侈的事”。清代光绪年间,驴皮影戏从河南传至霍邱,落地生根,至今已经传承7代。漫长的发展中融入了大别山民歌的高音、花腔、端公调,以及倒七戏的假声唱法等,最终形成了独特的淮派皮影戏表演风格。

新中国成立到上世纪80年代,是淮派皮影最辉煌的时期,一个县有好几十个戏班子。如今的六位老人是最后一个戏班的最后一拨演员,平均年龄已超过70岁。

“只有八句戏,唱了四句就忘词。”回想起自己60年前首次登台,75岁的领队任其安笑了,那年正月十五,在姚李镇灯笼树村的稻田上,千余观众将皮影舞台团团围住,“三亩地都站满了人”。

那时候的皮影艺人如同明星,“是各家的座上宾”。村民做寿、办喜事都少不了邀请他们唱上几本大戏,“骑车赶场子是我们当时跑戏的常态”。

近二三十年,皮影戏受到快速发展的影视业和多元文化的冲击严重。“皮影戏就和说故事一样,要慢慢听才能听出味道。”77岁的艺人张多金说,“一句独白唱上五分钟在皮影戏里很正常,在电视上观众早调台了。”

如今,很少有人在婚丧嫁娶时请唱“愿戏”了,只在县里有大型活动时,才会拉上这个“非物质文化遗产”撑撑场面。平日里,老艺人们除了务农,就是修补皮影打发时间。缺观众、缺市场、缺资金,淮派皮影显得尤其孤独无助。

更让老人们担心的是传承问题。“我们百年后,手艺传给谁?”皮影戏难学,武场中的“步战”、“马鞍”、“抛枪”等绝活都要手脚并用娴熟操作,大段大段的唱词只凭着“师父口述,徒儿背诵”的单一模式,“这可得吃不少苦”。

2012年,戏班里72岁的张多才老人因病去世,临终前叫来儿子张幸福,让他接皮影戏的班。而这之前,张幸福在城市打工,一直不大愿意回来,对于年轻人来说,都想在外头闯,家门口的过时手艺有啥意思?

“在工地一天就能赚上150元,皮影戏唱上一天,整个戏班也才300元,分到手连买烟都不够。”张幸福说。

好在一些抢救工作也在进行。去年,一间投资28万元的皮影戏文化展馆在长集镇文化站落成,一些珍贵的皮影陈列为馆藏,老人们也有了固定的表演舞台。

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申报材料也已提交。“希望有好运,能批下来。”长集镇皮影戏民间艺术团团长熊定山说,皖南的皮影发展模式值得借鉴,将老艺术与当地旅游结合起来,一起打造或许能将“输血”变为“造血”。

“如今我们也在做最坏的打算,准备让这几位老人口述唱词,把戏本保存下来。”在熊定山看来,若是抢救“不奏效”,“临终关怀”应该也有些作用,“只是我们要在博物馆里才能见到这一派皮影了”。

最终,张幸福还是从了父命,拜了师父,成为淮派皮影戏唯一的“80后”传承人。不过,对于未来他有些迷茫:“只剩我一个,戏如何唱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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