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为秦人,学唱两板秦腔,在外出参加活动时,遇上联欢联谊类相聚,或在盛邀之下、或应自觉挺身而出,不做缩头乌龟,站出来吼两板秦腔以展秦人风采,当是很有必要的才艺储备。
那年赴东海岸边舟山群岛的岱山县,协办“中国首届海洋文化节”。活动结束,县里四套班子为答谢主创人员,乘坐新购置的游艇游海联欢。夜来,但见周边岛屿灯火迷离,艇上群贤杯晃交错,酒酣兴浓,便如八仙过海,沪浙等地友人各显才能。此时,县委书记点名要躲在一隅的我,唱一板秦腔助兴,倒让我一时抓耳挠腮犯了作难。不唱吧,难拂情,也怕折了秦人颜面;唱吧,会唱的段落确实太少,有些唱段并不宜于当时情景。比如“黑头”包拯的花脸唱腔,粗犷,费嗓音,语速又快,生怕沿海人听不懂、不接受而难以收效。当时就想,回去以后,是得好好学唱两板秦腔戏了。
其他地方剧种,都有众所周知且耳熟能详的代表性剧目。比如要唱黄梅戏,首先就会想到《天仙配》的“满工对唱”,或是《女驸马》里“中状元”的那一段;一提越剧,多半会从《红楼梦》或《梁祝》里寻唱段;评剧有《花为媒》,有《刘巧儿》;豫剧则有《花木兰》、《穆桂英挂帅》、《朝阳沟》等。而秦腔几乎和京剧一样,因了代表剧目众多,反倒难以选择出哪一段拿来清唱。
秦腔是古老的板腔体戏剧,因此叫做“一板”,而不像其他戏叫做一段。要自娱性地学唱好几板秦腔戏,应该如何选择呢?余以为首当因人而异,要根据自己的兴趣爱好和嗓音条件,选择相宜的花脸、须生、乃或旦角唱段。秦腔衰派老生刘毓中的唱腔堪称一绝,曾获不少京剧名家赞羡,但那唱段学之不易,不具嗓音条件则难以传神。一般须生戏,喜欢任哲中者多,而其神韵也难效法,学时应需认真揣度研磨才是。貟宗汉、雷开元的有些唱段,倒是建议男性戏迷倾心去学的,然而有人也常说,秦腔毕竟是45岁以上人的热爱,没有足够的生活阅历,没有酸辛的生命体验,也难承载那种悲怆苍凉的沧桑之感。其次,要广泛了解秦腔剧目,回避那些冗长的大板唱段,选择精悍的四、六、八句唱段为宜,最长不超十来句,或苦音或花音的“二六”板,易学易唱,收效迅速。再则,学上两板苦音,也应学点花音,所谓花音,便是欢快之音,以便遇上喜事时添彩,不至于人家结婚你唱哭灵。朋友刘炜评酷爱秦腔,却也闹过笑话。他自己的新婚之夜,人家闹房,要他唱戏,他唱了《祝福》中贺老六的唱段,面对新人,他唱“盼新人到家中喜气盈盈......”这倒不错,但他故意发嘎,还要接着往下唱,就出现了“不愿嫁我就随你去,天亮前送你下山林。”惹得在场人轰堂大笑。当然,他那是在有意演绎笑话。
老秦腔唱词的文学性相对较差,这是事实。田汉先生建国初来西安,曾与时任省戏曲研究院院长马健翎戏言:我佩服你的戏剧结构,却不敢恭维你的戏曲唱词。是的,田汉所作戏剧唱词的文学性,使秦腔相形见拙。记得他改编京剧《白蛇传》,曾在白娘子与婴孩儿分别时唱道:“亲儿的脸,吻儿的腮,点点滴滴泪下来......”开腔便催人泪下,真可谓“一声唱到融神处,毛骨悚然六月寒”了。田汉与夫人安娥还改过《王魁负义》,为敫桂英写的大段唱,也可谓千回百折、纵横开阖、情真意切。其实余以为,外地人只知秦腔惟有雄浑粗犷,不知秦腔也有悱恻缠绵、委婉动听的时候。比如《火焰驹》中黄桂英与丫鬟云香的那段“对花”,就是雅俗兼济、情境交融的范例。评剧《花为媒》有“报花名”,而《火焰驹》显然在早,且意绪更佳。姑娘丫鬟来到花园,待将那金簪、玉簪、凌霄、牡丹、紫藤、牵牛等等的花儿都对上,又只叹“各样花儿少比方”,丫鬟接唱:“叫姑娘,你莫忙,听我把各样花儿说比方。海棠姐,紫薇郎,牡丹帐子芭蕉床,绣球枕头荷叶被,窈窕淑女梦才郎......”这段唱,一下子就让人物心境与环境交相辉映,制造出极佳的戏剧情境来了。这段戏原为肖玉玲和李应真所唱,现在被侯红琴等人演绎得更具时尚美感,秦中的女娥们,若能学得此番唱腔,继而在搜寻些更宜于自己的唱腔,而不仅仅是《王宝钏》或《三娘教子》,这样不仅可以自我怡情,出门时拿来演唱,也定能为秦人博得良好的别样印象。
我曾说过,秦腔的音乐结构,就等同于秦人的内在心灵结构式。从小听惯了秦腔的秦人,耳音早经熏染而被灌好了秦音,学唱好两板秦腔戏,应说不是难事。会唱几板经典的秦腔,足以怡情,足以博彩;对秦腔戏剧的发展,也是极大促进。真正做到“三千万人民齐唱秦腔”,让秦声秦韵响彻大江南北,乃至海内外,那就更是“强秦”之道的壮举和善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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