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腔《天国的百合花》：古老剧种创排主旋律现代戏的探索

一个地市级地方戏剧团、一个年轻化的主创团队、一出时代主旋律戏，却选材大胆、立意深刻、发人深省，以较低投入获得高质产出——
一个古老剧种创排主旋律现代戏的探索

在陕西省戏曲研究院剧场外，一块专为秦腔现代戏《天国的百合花》制作的精美展板，吸引了记者的注意。浓重的西方油画笔触，用多样色彩描绘的世俗丛林，路灯下一个踟蹰不前的背影，一把红雨伞，一袭白裙，天空中盛开着朵朵圣洁的百合，种种意象与“真相的剖白、良心的拷问、人性的救赎、灵魂的洗礼”的主题推介交织而成的独特意境，一反传统秦腔戏堆砌剧照或勾勒剧中人物脸谱式的宣传海报，别出心裁的艺术设计在让人眼前一亮的同时也深感主创团队对于艺术创作的诚意。

4月24日晚，这出由陕西省渭南市秦腔剧团创作演出的秦腔现代戏《天国的百合花》在陕西省戏曲研究院剧场首次与观众见面，伴随着整个演出过程，现场不时爆发出来自新老观众的掌声、喝彩声与叫好声，或许从观众的反馈中我们能见出些许端倪，主创们的苦心经营没有白费。
‘’走进人物的内心”

据《天国的百合花》的艺术总监谢艳春介绍，该戏就取材于发生在吉林长白山轰动一时的女出租车司机高红梅“自己告自己”一事。时年24岁的高红梅是吉林省白山市人，出于同情，经常义务接送一名13岁的家境贫寒的卖花姑娘。2004年2月14日，她在接卖花姑娘时，不小心将其撞倒，不多久卖花姑娘脾脏破裂过世。高红梅怀疑是自己所为，不久后，她将自己告上法庭。最后被判处有期徒刑一年，缓刑一年。卖花姑娘母亲主动请求免其赔偿。谢艳春说，发现高红梅“自己告自己”这个故事素材的时候，社会上正好出现了药家鑫事件、还有后来的佛山小悦悦事件，以及姑娘不给老头让座老头直接坐到姑娘怀里和三个小孩扶老人反被老人索赔的事件，等等。因此，这样的故事、这样的典型人物和精神，也正是时代所缺失和应大声呼唤的。

‘’当时选择这个题材的时候，多少有些犹豫，因为是自证有罪，是自己跟自己较劲，没有矛盾对立面，缺乏戏剧冲突，很难构成一个戏。”谈到最初进行剧本创作的时候，该戏编剧屈曌洁道出了自己的苦衷。典型环境下的典型人物和故事，很显然，这不仅是一出现代戏，还是一次主旋律题材的现代戏创作尝试。而当下的主旋律题材创作，往往因为模式化、刻板化、概念化的创作路数使得作品缺乏足够的戏剧张力，人物形象单薄、性格单一，故事情节脱离实际不接地气等因此饱受诟病。《天国的百合花》如何突破常规、不落窠臼？在剧本创作之初，编剧屈曌洁就已经给出了清晰的答案。“这出戏最大的成功之处在于，走进人物的内心。”屈曌洁表示，从2011年开始剧本创作至今，她前后6易其稿，并且最后一稿一反前5稿，另起炉灶进行颠覆性创作。从传统讲故事的方式，侧重外部矛盾到注重主人公常小凡的内心冲突，写成了一出内心由平静到充满纠结、怯懦、犹疑、挣扎并最终复归平静的戏，脱胎换骨。“目的就是希望给观众看到一个真正的‘人’，不希望观众看了就认为很高大很假，要实实在在地落在地上。鲁迅先生说，我的确时时解剖别人，然而更多的是更无情地解剖自己。常小凡，一个普通的出租车司机，她活得清醒，她活在阳光下，她追求干净的幸福，她以一种惊天地泣鬼神的方式，走向尊贵的人性王国。”她说。选材的大胆，秉持清醒的创作意识，编剧技巧处理的细腻，让本无太多矛盾冲突的平淡故事于无声处听惊雷，给观众内心深处带来了巨大震撼。

一次自觉的艺术创新

秦腔，这一古老的大秦之声，数千年响彻在西北大地，甚至与西凤白酒、长线辣子、大叶卷烟、羊肉泡馍并称为西北人的五大生命要素，像陕北民歌一样，秦腔给人的印象往往是那扯开嗓门的一声嘶吼。 《天国的百合花》总导演余青峰笑言曾一次听秦腔竟被震出个结石来，秦腔之“生猛”可见一斑。尽管如此，余青峰认为，这并不代表秦腔的全部，它的艺术表现力还有很多，它不但是粗犷的，也有细腻的，不但是大气的，也有柔美的一面。

做一出时尚的、现代的、都市化的“新秦腔” ，这是主创团队们在创作之初就确立的艺术追求。想要什么，希望呈现出什么样的作品样态，进行怎样的艺术创新，希望给观众传达什么样的思想和价值观，尤其在戏曲音乐创作方面， 《天国的百合花》没有完全按照传统秦腔的板腔体进行创作。“怎么能表现此时此刻人物的心理就怎么写，不完全拘泥于传统结构。特别是在情绪音乐部分，融入了流行音乐甚至歌剧元素， 5段秦腔Rap，让秦腔‘摇滚’起来，表现出社会的集体无意识，作曲老师说这是在给他们出难题。 ”屈曌洁表示，如今很多编剧痛斥导演或演员随便更改自己的剧本，让一剧之本变成了“任人打扮的小姑娘” 。其实，这除了在当下整个艺术创作链条上，编剧应有的身份地位被漠视之外，与编剧自身创作的独立性也有极大的关系。因为如果一个编剧在这方面是模棱两可或者模糊不清的，那自然导演捏出啥就是啥。因为没有独立和自觉的创作意识，就不会有相应的话语权。“新秦腔”看似“另类” ，但其并没有改变剧种的内在特质，它在秦腔现代戏的戏曲化、传统秦腔的现代化和都市化方面都进行了有益的尝试。
一出“朴素戏剧”

‘’让观众欣赏一出朴素的戏曲。 ”这是该戏主创们的一致追求。 《天国的百合花》出品人、渭南市秦腔剧团团长张天平介绍，现在排一出戏动辄百万，甚至几百万，而《天国的百合花》所有费用总共80万。演出当晚更是举全团之力，甚至办公室、财务、车队等后勤人员都要登台演出群场戏。尤其在服装设计方面，尽管出场人物众多且主要人物有多套戏装，而且每套戏装都要根据不同场景设计语汇和内在隐喻，但这样的服装，花了也不到2万块钱，只为让院团用最少的钱排最美的戏给观众。

选材大胆、切入视角独特，现代戏主旋律创作勇于艺术创新，让古老剧种焕发出新的时代活力，以较少的投入保证高品质的作品产出，这或许就是秦腔现代戏《天国的百合花》带给当下现代戏创作的有益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