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哲中先生艺术上具有开拓性。《周仁回府》“悔路”一折先生倾力甚多。 “纱帽”在任先生的手里竟变幻出许多门道来,这里举几个例子。
“耍帽翅”
“悔路”一场“耍帽翅”的绝技秦腔最早没有。是山西蒲剧名家阎逢春首创。
(阎逢春(1917-1975)著名蒲剧表演艺术家。工须生代表作《薛刚反朝》、《法门寺》、《大报仇》、《反徐州》、《放饭》等戏。据说京剧海派周信芳看了阎逢春《跑城》对阎说:“你的《跑城》实在好,我不如你。”)
民国27年(1938),日军侵占晋南,阎逢春随蒲剧艺人辗转西安,以“须生泰斗”的头衔在晋风社挂了头牌。阎逢春看西安三意社名角和家彦《杀驿》、从和家彦的抖须闪纱帽翅程式中很受启发:如果能让纱帽翅的抖动有规律一些就更完美了。于是他经过苦心研习创造了帽翅功,在西安南院门剧院,阎逢春主演《杀驿》首次运用了帽翅功这一绝技,观众为之惊叹!在西安期间阎逢春学习秦腔刘毓中演出《忠义侠》,后来就移植演出了蒲剧“新本”《忠义侠》,(蒲剧有老本《忠义侠》)在“回府路上”的戏中他加入帽翅单甩、双甩、交替变化的帽翅功。后来50年代任哲中又从阎逢春那里学到了“耍帽翅”用于“悔路”表演中,亦成为现在秦腔的经典路数。
(阎逢春学和家彦的东东、又被任哲中拿来,也算先人技艺的认祖归宗了——哈哈,笔者“自我满足”一下)。
“接眼泪”
陕西美协画家王金岭先生曾回忆到任哲中“悔路”表演:“任哲中先生的艺术处理被誉为经典的程式——哭的路上将乌纱帽接满眼泪, 涮了几涮倒向台下的程式,寓真于诞;出形放彩……在艺术处理上是非常成功的创造。这一程式美极了。……周仁悲痛欲绝的心情,唯独那眼泪多到什么程度的刻画,构得上绝妙的修辞。夸张的表演,出乎人的预料, 这不正是清代戏剧家李渔说的:让人想不到,猜不着的便是好戏吗!”
(——这个程式在艺术处理上是非常具有特色的现代主义“超现实表现”手法呵!)
“踢纱帽”
任哲中从40年代至50年代中期“悔路”演法:周仁用右脚将纱帽从地上凌空踢起,又端端正正地落在头上。每次观众都为之叫绝。1955年马健翎先生看后提出:乌纱帽是皇权的象征,周仁只是仇恨严年一伙,而并不反朝廷,这种踢纱帽的表演显然脱离剧情。任哲中听了后觉得有理。之后,便毅然改了踢纱帽的演法(任哲中先生还公开发表“我再也不踢纱帽”的文章。)
所以我们现在看到的演法是:他卸下头上纱帽,恨恨地扔纱帽于地,退至九龙口,一手提官衣,一手指纱帽,单腿云步向左移动至纱帽处,咬牙切齿地欲用右脚跺下,摔梢子蹉步,怒指着纱帽唱:“严年贼他逼我献嫂丧义,” “唉……乌纱帽压得我寸步难移。”又无可奈何地拾起纱帽,狠狠地一击,操于背后。唱:“我便是这模样冠戴回去”,戴帽,整衣、下场。
任先生从1943年(18岁)演出由王绍猷先生改编的《新忠义侠》(《周仁回府》),数十年来雄踞艺坛名噪西北。“悔路” 一折边演边调整、最后形成了臻于完美的整套程式,后人难脱藩篱。
“接眼泪”“ 踢纱帽”这两程式在任先生后来整体调整中取掉了。
由此我们也可以领会的中国戏曲“道具”的表现力,往往赋予自然物于人性化,这点与西方戏剧本质是不同的。
发表评论 取消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