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腔《五台会兄》是“杨家将”传说中的一节。这出戏是写六郎杨延景在辽国昊天塔搬取父骨,行走天晚,夜宿五台山寺院,巧与削发为僧的五郎杨延昭相会的故事。驰誉西北的净角名宿刘茂森的入室弟子张兰秦擅演此戏,他所扮演的杨五郎,千姿百态,气势磅礴,棱角分明,声情并茂,颇有乃师的风范。

秦腔观众都知道,杨延昭在《金沙滩》等戏中,是以小生应行的。但是,杨家父子屡遭潘仁美奸贼谋害,双龙会八虎伤大半,两狼山令公把命丧。长期的愤懑与积怨,使恨权奸用事、痛兄弟凋零、毅然代之出家削发为僧的五郎,逐渐养成了借酒消愁的孤傲僻性,那英俊洒脱、沉稳干练的生角大白脸,早已变为鲁葬暴躁、粗犷刚烈的舞台净角人物了。这一点,不仅是演员在这出戏里塑造五郎艺术形象的依据和基调,也为兄弟会面而互相盘诘询查的戏剧情节形成了潜在的伏笔。难得张兰秦的表演气质和节奏,能使这种基调充分得到体现,从而准确地揭示出时过境迁的杨五郎那受压抑而更富新意的性格特征来。

杨五郎在山下的牛羊交易会上,“满碗子酒,大块子肉”,吃得醺醺大醉,踉踉跄跄返回五台山。张兰秦在这段出场戏中,借助内唱造成如火如茶的炽烈气氛,伴随着〔干擂〕的鼓板声,急翻道袍遮脸,猛转身颤动面颊肌肉亮相。此时突兀在观众面前的杨五郎,不再是当年那英姿风发的小生妆,而是位巍巍泰山、卓然傲立、面色背灰的“花脸”和尚了。这一“翻袍”列高势亮相,生动地展现了杨延昭在金沙滩血战后,痛恨权奸、放浪形骸、猛啖滥饮所引起暴躁烦闷情绪的心理变态。归途中,他又以醉步、摆步、栽步、颠步行进,人中有境,境中有人,既在情理之中,又合雕塑之美。

当行至山门两廊罗汉像前,五郎手舞足蹈地仿学了“降龙”、“伏虎”、“长眉”、“剥肚”(又称“袒腹”)等造型,尤以“长眉”姿态最出色。只见一腿弯曲,一腿“独立”,将插在颈后的蝇帚(即“佛尘”)轻分面额两侧,尊“长眉”罗汉的形象便活现在观众面前。这些表演惟妙惟肖、峻峭避劲,既显示了演员学有根底的基本功素养,更赋予五郎思想灵魂以新的光辉。拿这组罗汉势的无声动作语言来说,旨在告诉观众:五郎出家并非自愿,更不是贪图长眉长寿,而是一旦时机成熟,便要用降龙伏虎之力,将潘仁美奸贼开肠剥肚,为国除奸,为父兄报仇。

人们常把嗓子说成是演员的“本钱”,所谓“子弟无音客无本”。而张兰秦有副宽厚嘹亮、音色纯正、坚实耐久、声振屋瓦的“铁嗓子”,但从不以嗓大音洪而自雄。他重视学习科学的发声方法,刻苦钻研乃师溶化“汉二簧”腔调的技巧,吞吐有术,收放得宜,创造出不同凡响的花脸韵味,愈听愈“过瘾”,愈听愈“解气”。这种唱腔低沉回转、明快清新,听起来音不洪亮而清朗、腔不昂扬而激越,结合杨家将被奸贼潘仁美陷害的不幸遭遇,尤显悲凉凄楚、回肠荡气、一起数折、韵味清新。“五台山出了家落了发为了和尚”这句〔大凄板〕,其中的“山”、“尚”二字用叠声翻高的“犟音”唱出,以造成气魄宏大、威重震慑的声势;而“家”、“发”二字后面的拖腔,则借助气口顿歇的间隙,以抽泣的“喘音”润腔,听起来刚柔相济、悱侧凄厉,显示了满腹的激昂愤慨和凄楚哀怨。

再如,“好惨的五郎”这几句音阶一层高似一层的翻着啸的哭腔〔喝场〕,也别具一格。其声如鹤唳高寒,大有悲泪滂沱、哭天动地之感。而二人猜疑、盘诘时所唱的问答式花、伤交替的〔塌板〕唱段,则诉说中兼回忆思素,坦荡中含真爽朗,很好地抒发了对大宋朝和天波帅府掩饰不住的自豪深情。张兰秦的念白也是值得称道的。他根据人物感情,结合念白技巧,要高有高,要低有低,要宽有宽,要立有立;而无一不响,无一不圆,无一不激越。像“愤恨奸贼火性发,脱去战袍换袈裟”的上场诗,便念得顿挫有致、情绪饱满、字不虚发、语意连贯,既交代出五郎痛恨奸贼和出家落发的原因,又表现出满腔难压的怒火和伺机为父兄报仇的决心。听起来,字字如珠,进口而出,随意而生,随情而变,节奏爽然,跳脱传神。

张兰秦从艺多年,曾以成功地塑造气魄伟岸有胆有识执法如山的包拯艺术形象而多次获奖,排名优秀,享誉秦坛。他所刻画的杨五郎一角,也可谓严师出高徒,名剧放异彩。愿他继续奋进,再献佳品,刻苦拳登新高峰。(作者:王学秀)

张兰秦《五台会兄》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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