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再难肠,挡不住吼秦腔
子墨/文
大概因为没有多少文化娱乐,就算闹腾个社火,那也是一年等一回的事。有时也看个电影,那更是几年等一回的事。于是,看大戏也成了农村人的一件乐事。
通常是到了农历的五月初五或者八月十五前后,光景比较好的村庄会筹备着请来秦腔剧团搭台唱几天几夜的大戏。一来提升一下村庄的人气,二来显摆一下村庄的光景。当然绝大多数村庄是唱不起大戏的。
唱大戏通常是临时在村里宽阔的场地上搭建个戏台。也有建成的固定的那种土木结构的戏台。不过建成固定的戏台通常是只有乡上或者大队才能有这个实力。我们李川大队就举全大队之力在修建学校的同时,在学校旁边建起了一个戏台。几乎所有的乡镇上都建有戏台。再就是一些山上的庙里大都是建有戏台的。因为山上的庙宇不仅是当地宗教活动场所,也成了文化活动中心。
请哪儿的戏班子,要看这个村庄的实力了。大多数请来的是常家河乡的一个小剧团。因为这个剧团算是本土的剧团,而且剧团的演员也都是方圆的农民组织起来的,有戏就唱戏,无戏可唱就回家种地。因此,剧团收费低。当然还有演员大家都亲切,喜欢看他们的戏。别看乡上一个小剧团,大部分演员在当地群众中倍受欢迎,非常明星。大家不一定知道书记、乡长的名字,但一定知道小剧团里演员的名字。
也有请县剧团或者陕西的诸如周至、宝鸡等剧团的。
一听说哪个村开始唱戏了,庄户人就会呼朋引伴,扔下手里的农活,穿起新衣裳,提着小板凳,结伴涌向唱戏的村庄,过一把戏瘾。为了看戏,许多人就住在了演戏的那村的亲戚家,几天几夜地守着看大戏。在唱戏的日子里,一切都没有看戏重要了。有的庄户人是从很远的地方专门来看戏的。路程在三四十里,而且都是山路。
记得我小的那会儿在一场大雨里一滑一拐地折腾了二十多里山路,去到我们的乡镇上看了一个下午的戏。那天是我们甘谷县剧团演出的《闯宫炮斗》,许多人都是在大雨中打着伞看戏的,而我就在大雨里坚持看完了那场大戏。人自然被淋得像从河里涝出来一样。
不论请哪儿的剧团,在什么地方唱戏,看戏的人都不会少,场面都不会不盛大而热闹。许多年岁大点的人会安排儿子孙子提前去提着板凳占位置。大部分人是站着看戏的。有的垫着脚,有的干脆骑在某个墙头或者树上。台上唱得荡气回肠,台下听得泪眼汪汪。听到起劲处,台下也会有人摇头晃脑跟着吭吭。总之,台上台下都会进入一种状态,都会进入一段故事、一段历史。
当然,在大家忙着看戏,与剧中人同喜同悲的时候,也还有极少人没有忘记忙着做点小生意,赚点小钱。于是唱戏的地方,拥挤的人群众后面,会有一些卖瓜子、麻子、柿饼、小风车,还有那种嚼起来极粘的沾牙齿的糖。
于是,小孩子们大都要花上几分钱或者一两毛钱,买些小吃食,叫喊着、追逐着在大人们的身后乱窜,高兴得像过年一般。
我的父母还有奶奶那个时候也是只要附近有戏,必会早早收拾好家务,喂好牲口后提着板凳去赶戏。有一次是我大姨家所在的南河村唱戏,大姨早早捎话来,我母亲就干脆住在大姨家美美地看了五天五夜的大戏。
我跟着我的父亲在我们乡上看过几回戏。记得一次是下午看完了《铡美案》,就没有回家,在街道上的饭馆里每人花了五角钱吃了一碗面,晚上接着看了《下河东》。那是陕西周至剧团演出的。记忆中《下河东》那出戏唱得太瘾了,把人听得热血沸腾。
看完戏是凌晨一点了。我和父亲摸着黑,顶着满天的星斗一路急匆匆地往家赶。当然还兴致勃勃地把一天的演出回味了一路。三十多里山路,走了快三个小时,回到家里时天都快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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