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扛重担——观宏义《卖画劈门》
卖画劈门本戏为日月图,是梆子腔的传统剧目,几个剧种演法大同小异,晋剧、蒲剧、豫剧、川剧都有此戏。此戏为衰派老生做工戏,近世有名的如陕西刘毓中、甘肃袁兴民,都有资料,惜袁氏资料未外传,据说比刘老有过之无不及。刘老八十多岁高龄曾录制其中部分场次。
此戏经刘老建国后净化,和袁兴民演法不同,袁兴民卖画不带劈门,重新上场另有一段唱。刘老演此戏无中间过场,出胡府后圆场回家。
此戏为老生必演剧目,不过今天秦腔几乎失传,兄弟剧种都还在演出。宏义此次复排此戏,意义重大,对秦腔、戏迷、传统都有莫大意义。演出前两天,恰好在交大博物馆排练场偶遇宏义,也是第一次见宏义,很有理论素养,更重要的是谦虚好学,卫赞成老师当时给李淑芳排三回头,宏义演出吕鸿儒,一招一式,认真学习,令人佩服。振秦说道宏义四十学此戏,有些晚了,其实卫赞成老师大器晚成,前几年仍能登台演出,学艺不在早晚,功夫到了自然水到渠成。
再说此戏,第一,人物定位,白茂林是儒生,是知识分子阶层。这个定位很重要,不然很多动作、唱词、表情的设计将不符合人物。儒生是有较高的文化素养,受人尊敬的,必须端庄,有儒雅气,也就是书卷气,身子挺直,和周仁瑞、刘子明要区分开,周是商人,而且穷困潦倒,妻死子散,刘是农民,死了兄弟,自己的妻子霸道蛮横,自己无子嗣,只有兄弟的一个儿子,老来无靠的。
既然是儒生,圣人门徒,必然安贫乐道,穷的有志气,有骨气,并不因为穷苦而整天忧郁难过,这是为后面做铺垫。整出戏发生在一整天,卖画进胡府在白天,回家劈门发生在晚上,地点换了一次,到这里时间地点人物就清楚了。配角汤子彦是逃回来的,晚上逃回舅父家中,鸾凤在秦腔这出戏基本没多少戏。
第二,上场四句唱,花音慢板。难度很大。这个时候,白茂林还是很高兴的,画卖出了一些,要唱出儒生那种气质,那种悠闲,那种安贫乐道,介于欢快和难过之间的一种比较平淡的感情。不能皱眉头,额头纹路不能给人感觉白老很发愁。心态尽量要平和,如山间清泉。
第三,进胡府。白老并不知道自己进了圈套,一直以为是好心卖画,但是作为这么大岁数的人,且是儒生,对于胡的为人不可能不知道,所以心中是有疑虑的,不是很兴奋的直接进胡府的,心中有问号,暂且进胡府,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心态。
第四,提到要娶鸾凤,反应大是很正常的,到这里情绪起了变化了,从开始的平和到疑虑,再到生气,果然胡公子心怀鬼胎。出胡府的唱,应该把那种愤怒、无奈,完全表现在唱腔里,可以仔细再回忆刘老的这四句,是加了彩腔的,为什么加?情绪的变化幅度很大。这四句唱是前半场的高潮,到了高潮,整个感情必须起来,不然戏接下来就凉了。
第五,回家。凤鸾开门,发生在晚上,有的剧种鸾凤开门是拿的灯,这个很重要,一个灯把很多问题解决了,首先说明故事在晚上,家里正房没点灯,小房才有灯,这也就是为什么劈门认不清汤子彦的原因,不然剧情出问题。
第六,汤敲门。白茂林上场,身段、步履是急匆匆的,因为大半夜的他以为是胡府来抢人的,但是仍要临危不乱,必须稳住,不然三段敲门的戏就没有层次感了。第一次敲门的戏,要将那种着急、无计可施、又不乱演出来,心中是害怕的,但是作为儒生和一个父亲,他只有赶快想办法,救女儿。第二次在慌乱中坐到了椅子上,一不注意,手搭在了桌子上,摸到了一把菜刀,有一种演法是在慌乱中,在桌子上乱摸,摸到了菜刀,头一抬,眼睛一亮,在敲门中下决心,和胡府的人死斗。这个细节如何处理还需琢磨,这个地方是后半场的一个亮点,也是全折的亮点,不容忽视。
还有就是在汤第一次敲门,白顶门的力度明显不够,手上要使劲,那种力道感。
第七,开门劈汤。一刀下去虽然不像年轻人那样干净利索,但也不能过于呆滞,这一刀是戏眼,必须合情合理,干净漂亮,不能拖泥带水,白是抱着杀人的决心的,肯定不可能给胡府的人第二次机会,自己年老体衰,所以必须一刀毙命,那种决心,要求这一刀必须力道够。劈完之后,白老以为自己将来人劈死,不敢近前,最后捡起才知道是帽子,又去劈汤,如果是屋内无灯,肯定看不清来人,那么如何杀汤,就要借鉴三岔口一类戏了,必须合情合理,有灯光的话这半场是说不下去的。但如何在黑暗中摸索杀人,就要做戏了。
第八,整个戏是连贯的,也是成功的完成了任务的,且是达到了一定的水准。但是整体有问题,就是对白的人物的把握定位,周仁瑞的痕迹太重,过于衰了,衰派不一定非得很衰老,衰是演法的定义,就是老生里面重做工,而不是衰老的老生,安工老生重唱,靠把老生重把子功,这才是区别。白茂林身体没问题,儒生,卖画为生,不富裕,但卖画还可以养活两口人,不至于吃不上饭,父女有那种安贫乐道的思想。过于衰出现的问题就是白不停的在抖,整出戏,身上感觉没停,显得人物很散,没有神,没有魂。白是读书人,上半场不会有过大的动作,他有自己的身份,必须在细节取胜,眼神和肢体小动作的运用就很重要,尤其是眼睛,前半场尤为重要。
后半场挽裤脚,就显得腿抬的有点高了,重视了年老的事实,但是损害了人物的身份,可以在椅子后面进行,或者轻微处理。
作为一出消失了三十年的剧目,能够看到,是幸运的,也是值得庆贺的,我们要感谢桑梓老师,更要感谢宏义,没有他们这些戏慢慢会完全失传了,上次偶遇听他说,田正武曾给他排了太白醉写,希望能够尽快看到这出戏的上演。
作为一个外行,拉杂说了这么多,完全是一家之言。姑妄言之,姑妄听之。
再次祝贺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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