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中自古帝王州。”唐代诗人杜甫的著名诗篇《秋兴》很好地概括了西安这个城市的特点。西安是我国历史上周、秦、汉、唐等13个王朝的建都之地,历史悠久,文化深厚。渭河两岸,八百里秦川气吞山河。落日余晖,古朴厚重的西安城墙在夕阳的映射下,显得更加雄伟苍劲。城墙根下一声高亢激越、荡气回肠的秦腔划破城市的喧嚣,悠远绵长。“八百里秦川秦风浩荡,三千万秦人齐吼秦腔。”想要真正了解西安这个城市,就不得不先去探访一番与这个城市水乳交融、血脉相连的大秦之腔。
秦人秦风秦之声
灿烂辉煌的历史,沧桑剧变的经历,造就了西安无可比拟的无穷的文化特征。在周礼沐浴下,海外的炎黄子孙以唐人自居,也对脱胎于秦文字的汉字情有独钟。这些中国人特有的文化符号,都来源于西安这个古老的城市。对生于斯长于斯的陕西人来说,他们选择了以“秦人”自居。因周代以来,关中地区就被称为“秦”。秦人遵守民俗礼仪叫“秦风”,这个称谓早在《诗经》中就有记载;他们生息繁衍的地方叫“秦川”;他们敬畏仰望的山脉叫“秦岭”;他们祖辈相传的音乐叫“秦腔”。
“吼一声大秦腔,吼一声大秦腔声声豪放。大秦腔柔情断肠,人生的舞台粉墨登场,生旦净丑都是咱老百姓形象……”这首歌是对当代秦人的准确写照。时光流逝,秦腔伴随着秦人穿越岁月沧桑,被世世代代传承了下来。秦腔究竟流传了多少年,由于历史久远,没有人能给出准确的答案。有文献这样记载秦腔的历史:“形成于秦,精进于汉,昌明于唐,完整于元,成熟于明,广播于清,几经演变,蔚为大观,堪称中国戏剧之开山鼻祖。”早在2000多年前,秦朝丞相李斯的千古名篇《谏逐客书》已经提到了秦腔:“夫击瓮叩缶弹筝搏髀,而歌呼呜呜快耳者,真秦之声也。”
明代万历年间(1573年—1620年),中国大多数戏曲剧种还没有形成,江浙人编写的《钵中莲》传奇抄本中,有一段注明用“西秦腔二犯”演唱的唱词,且都是上下句的七言体。说明秦腔在当时交通极度不便的情况下,已经渡过黄河,跨越长江,流传到江浙一带,而且被当地戏曲吸收借鉴。
秦腔创造了我国戏曲音乐中板式变化的结构方法,是我国戏曲音乐中最早的板腔体声腔,也是梆子腔(乱弹)系统的母体。现在北方几省的梆子戏虽然风格与秦腔很不相同,但在音调和伴奏上都保持着共同的特征。
秦腔所用的传统曲牌共有200多种,这些曲牌大部分继承自我国汉唐时代的乐府套曲,古朴纯正,韵味悠远。
秦腔的乐器,文场有板胡、二胡、笛子、三弦、扬琴、唢呐、海笛等;武场有梆子、牙子、暴鼓、干鼓、堂鼓、勾锣、小锣、云锣、铙钹、铰子、碰铃等。
秦腔的角色俗称“十三头网子”,行当分十三门二十八类,分类仔细,程式严谨。十三门角色分为“四生”、“六旦”、“二净”、“一丑”,即老生、须生、小生、幼生(娃娃生)、老旦、正旦、小旦、花旦、武旦、媒旦、大净、毛净、丑。
秦腔的表演朴实、粗犷、细腻、深刻,以情动人,富有夸张性。在脸谱、身段、化妆、特技以及语言声韵等方面,都有自己独特的规范和风格。其唱腔用宽音大嗓,直起直落,给人以高亢激越、粗犷朴实之感,反映了西北人民耿直爽朗、慷慨好义的性格和淳朴敦厚、勤劳勇敢的民风。
秦腔所表演的剧目非常丰富,涵盖了中国的各个历史时期,各地流传的剧目超过1万本。这些剧目多是“列国”、“三国”、“杨家将”、“说岳”中的英雄传奇或悲剧故事,也有神话传说、民间故事和各种公案戏。当今,这些剧目正以惊人的速度消亡,如果不能及时有效地抢救保护,历代人民用心血创造的宝贵文化遗产或将永绝于世。
秦韵声声故土情
秦腔因其流行地区的不同,仅在陕西境内就演变成东、西、南、北中五路不同的流派。东路秦腔流行于关中东部渭南地区的大荔、蒲城一带,史称“同州梆子”;西路秦腔流行于关中西部的宝鸡地区的凤翔、岐山、陇县和甘肃天水一带,史称“西府秦腔”,也叫“西秦腔”;南路秦腔流行于汉中地区的洋县、城固、汉中、勉县一带,史称“汉调桄桄”;北路秦腔流行于渭北高原富平一带,史称“阿宫腔”,因其从秦朝的阿房宫流传至民间而得名;中路秦腔流行于关中西安一带,史称“陕西梆子”,又叫“西安乱弹”。
各路秦腔因受各地方言和民间音乐的影响,在吐字、唱腔、音乐、表演等方面都稍有差别。民国元年(1912年),“易俗社”成立后,东、西、南、北四路秦腔逐渐被中路秦腔取而代之,现在所说的秦腔,一般指的就是中路秦腔。
明、清两代,秦腔不但几乎演遍全国各地,还流入北京,直接影响到京剧的形成。秦腔在广东的支派“西秦戏”,清末就流传到新加坡、印尼等东南亚国家。因为秦腔对中国戏曲的特殊贡献,它和昆山腔、弋阳腔、柳子腔一起被誉为中国戏曲“四大声腔”,史称“南昆、北弋、东柳、西梆”。
说一个和秦腔有关的故事。现在的吉尔吉斯斯坦、哈萨克斯坦和乌兹别克斯坦这些与中国毗邻的国家里,有一个特殊的民族,他们自称“东干族”。这个民族用陕西话而且也只能用陕西话来翻译——“东干族”就是“东岸人”,意思是说,我们的民族来自东边的中国。直到今天,这些西北人早已融入那些国家一两百年,学俄文,写俄文,他们早已不认识任何汉字,但是他们却能说一口比今天的西安人还地道传统的“秦腔”,他们祖祖辈辈相传的民谣也是正宗地道的秦腔。
“东干族”百余年间与中国交往隔断,经过一代又一代人的繁衍生息,后辈却依然说着和我国西北人一样的“秦腔”,继承着世代相传的秦腔,固守着中国西北民间婚丧嫁娶的风俗。他们的祖辈告诉他们,秦腔是他们的语言,是他们的血液中与生俱来的音符。因为他们不会忘记,他们的祖先曾经是中国人,他们的家乡在中国西北。
听了秦腔,酒肉不香
在秦人的印象中,伴随着呱呱坠地的第一声啼哭,秦腔便会和自己朝夕相伴。斗转星移,寒来暑往,秦腔与秦人如影随形,在一辈又一辈人中传承。如今的古都西安早已是高楼林立,灯红酒绿,唯一不变的是秦腔依然伴随着这个城市的晨钟暮鼓,吼了一年又一年。
繁华的大都市,追求物质的无穷欲望令人空虚浮躁,无所适从。喧闹过后,闹中取静的古城墙下,抑或车水马龙的立交桥下,三五个人,不约而同地吹拉弹唱,各显其能,就这样,一个又一个自发形成的“秦腔自乐班”诞生,活跃在大都市的角角落落。
“一句秦腔吼出口,七尺男儿也泪流。”酣畅淋漓地吼一段秦腔,只觉得浑身轻松,生活中的苦闷顿时消散,天宽地阔,唱者过瘾,听者舒服。人群中有人看着别人陶醉的样子,遗憾自己不会唱,嗓子发痒,实在“hold”不住,自告奋勇上去吼上一段,竟然调入正宫,响遏行云,一板一眼,有模有样。正在疑惑之时,高亢的秦腔旋律直冲心扉,须臾醒悟:秦腔果然从父辈的身上带来,一出生就流淌在自己的血液之中。
“听了秦腔,酒肉不香。”秦腔就这样伴随着秦人的生活,融进了秦人的生命,无论曙光初现还是华灯初上,无论田边地头还是城墙根下,总会听到秦腔高亢雄浑、苍凉悲壮的旋律,秦人注定不会孤单,因为有秦腔伴随他们生活中的每一天……
(金郎俊摘自《旅游》2013年第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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