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看到秦之声网站同州梆子等人对陈妙华先生的采访,让我对她的艺术人生有了较为系统的认识。每次想起她的境遇总有一丝莫名的痛感,总想写点自己的感受,怎奈文笔有限,对于秦腔艺术的了解更是浅薄之至,因此搁置到现在。2月1日是陈先生逝世三周年的日子,韩向峰兄约我写点纪念文章,我一直钦佩韩兄对于陈老的照顾及对易俗社老艺术家们的感情,因此义不容辞的接受了这一任务。
其实对于陈妙华先生,我了解并不多,所接触者不过是她的录音、录像,还有就是介绍她的一些文字了,因而很难写出有深度的文章,只能就自己了解范围内做以粗浅的看法,权且当做我眼中的陈妙华。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是在03年左右,那时我正在天水上学,正是暑假开学前的几天,大多数同学还没有返校的当口,正好有空闲时间。于是约几个同学去租碟片,在为数不多的几盘秦腔碟中,店老板向我推荐了易俗社演出的舞台版《三滴血》,因为没有听说过这个戏,当时也不知道好不好看,看我很犹豫老头向我介绍说这个戏很经典,里面都是名演员,陈妙华、樊新民、刘棣华。。。 。。。惜乎那时候我知道的名家有限,以上各位都是第一次听说,此前所知剧目不过《铡美案》《下河东》等戏,所知道的演员也不过陈仁义、任哲中等少数几人。稀里糊涂看完了录像,倒是被剧情所深深感动,记得很清楚当“团圆”一场剧中唱“相逢无疑隔世人”时,我的内心深处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对着演员表才知道扮演周天佑的是陈妙华,其时并不清楚她是女小生,因为那时对秦腔了解太少,并不觉得这一台戏有什么特别的好,只是觉得剧中那个县官很搞笑。今天回头再看,那次录像却是汇集了文革后易俗社的最强阵容,每个角色都是绝佳搭配,可见十年前的我对于秦腔是何等的无知。
偶然的一次机会,在学校大食堂的电视上看到了秦之声主办的“我们的陈妙华”专题节目,才知道她是位女演员,而她的成就原来是那样的惊人,也同时知道了她生活中的不幸。
未闻其盛名,先闻其声,闻其声而不知其为坤伶,可见她在台上毫无女态,她天生就是唱生角的。
05年毕业以后开始学会了上网,上网唯一感兴趣的就是登陆秦腔论坛,常去者有秦腔俱乐部和网聚秦之声。开始仅为看戏消遣,慢慢的被各类戏曲知识所吸引,于是消遣也变成了学习,渐渐入迷上瘾,每月所发工资几乎尽数交给网吧。如此三年前后时间,阅读了无数帖子,欣赏了大量录像,结交了众多戏友,方觉得可称得起戏迷中“一痴”也。
张振秦、秦之人、同州梆子等论坛前辈,自然都是我深交已久的老师,振秦兄的博学、秦之人的耿直、梆子兄的执着都很让我佩服。那时候同州梆子在秦之声网站任版主,他利用工作之余管理论坛,并抽出大量时间走访了很多老艺人,为他们带去戏迷的问候,每次都将采访内容发布在论坛上。这一系列访谈帖子中,最让我揪心的就是关于陈妙华先生的报道。
陈妙华,秦腔著名小生艺术家,秦腔评论家杨文颖先生说她是“五十年代以后秦腔界女小生的翘楚与标杆”,我极赞成这一评价。她的父亲庄正中是易俗社第九期学员,是三十年代到四十年代易俗社小生台柱,当时曾有人称他“可比京剧之程继先”。陈妙华先生原名陈韵琴,于50年由著名花脸车裕民先生(易俗社前期学员,人称“活秦桧”)作保,入易俗社第十四期,社长高培支先生赐名妙华,由田少易先生以《藏舟》开蒙学小生。入社前已在京剧班学习半年基本功,因而学艺很快,加之天资聪慧,很快就显现出艺术上的天分,深得各位老师喜爱。入科后,陈妙华一门心思琢磨学戏,生活上全部由其母亲包办,这样的结果一方面是她对艺术有独特的见解,表演能上突飞猛进。就如她的恩师凌光民先生(易俗社第十一期学员,第十四期教练)所讲,自己三天不学习就教不了陈妙华,可见她艺术上长进之快。另一方面,也养成了她生活方面的对别人的依赖性,以至于母亲去世以后自己的正常生活还需别人照顾。总之,陈妙华先生是舞台上的天才,很短时间内就学习了数量可观的小生剧目,在坐科期间就凭借《白蛇传》中的许仙和《貂蝉》中的吕布红透西安。出科后她更是大放异彩,在1957年和1960年拍摄的电影《火焰驹》和《三滴血》中她担任主角以后,随着电影的播放,陈妙华迅速红遍了全国。就在正当她有所作为时,传统戏禁演,她的艺术生命戛然而止,加上生活的不幸,使她身患顽症。文革后,虽重返舞台,怎奈风华不再,令人扼腕。
陈妙华先生曾说平生最得意的角色并非许仙、吕布,也并非周天佑、李彦贵,而是《绿绮记》中那个文质彬彬的司马相如。妙华先生喜欢读书,她阅读了大量的文学著作,或许她认为她应该就是司马相如那样的文卷书生,风流儒雅、才学超群,那才是她心中最完美的形象。易俗社十四期学员进社时,处在我国社会相对平稳的时段,易俗社组织了老中青三代的最优教练,可以说是集前十三期的力量和经验,全力培养这批学员。因此在陈妙华的身上集中了易俗社以往小生先贤的艺术优势,在拍摄《火焰驹》期间,她又得苏育民先生指点,艺术成就是可想而知的。
梆子兄采访陈妙华的时候,先生已经疾病缠身,一年之间要多次住院,年仅七旬的老弱之躯住在没有暖气的冰冷房子里,和儿子相依为命。她的退休金难以维持平时的医药费用,生活窘困不堪,有谁能想到一位享誉全国的艺术家的晚景会如此凄凉呢。我无论如何也无法把照片中的老太太和舞台上那个风流倜傥的英俊小生联系起来,因此悲伤气愤过,也焦急担心过,网上的戏迷也群情激奋,想找有关部门理论,因为我们觉得人民的艺术家不应该这样被社会抛弃。但是毕竟我们都是普通的戏迷,很多事我们奈何不了,在流过眼泪之后只能是一声叹息。这种无奈和气愤随着三年前先生的离世终于渐渐消失,回头来只有心头隐隐的伤痛。唯有临潼韩向峰兄做了众多戏迷所做不到的事情,他在陈先生晚年以弟子身份照顾先生,犹如先生的亲生儿子一样竭尽孝道,先生生前常奉床前,先生身后操持丧礼,令人感佩。相对的,有些剧团领导,本该对老艺人的生活负责,在戏迷呼吁解决问题,需要他们的时候藏身不见,在先生逝后又跑出来说她的功绩,戴“大师”的帽子,可恶至极。
在先生去世三周年之际,写下上面的话,聊表普通戏迷对先生的无限缅怀。
发表评论 取消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