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腔小生靖正恭

靖正恭，男，秦腔小生。陕西长安人。1925年进入正俗社，师承名家党甘亭、梁箴、高登岳、王兴博、王德荣等，工小生。1940年起，辗转甘肃、新疆、宁夏等地。解放后，曾任兰州新光社和文光社社长、兰州市戏校副校长、兰州市秦剧团团长等职。他一生演戏一百多本（出），对秦腔小生的唱、做、念、舞、化妆等，都有着独具匠心的创造，对秦腔在甘、新等地的交流传播和繁荣发展做出了积极的贡献。他的唱腔宽朗高亢，俏丽流畅，字正腔圆，具有清秀雅致和刚柔相济的内在美。他与李正敏相互辅佐、联袂合演的《白玉楼》、《白玉钿》、《白玉梅》、《二度梅》、《青年镜》等，很早便蜚声西安剧坛，被冠以“双璧”的美名。他的念白有弹远之功，显明快之妙。象在《伯牙奉琴》、《详状》、《花亭观诗》中的大段念白，底气足、喷口好、吐字清、韵味浓，如珠走玉盘，似胡桃滚坡，享有“兰州文小生第一”的赞誉。他的表演潇洒细腻，规矩典雅，个性鲜明，精稳娴熟，尤以所饰《吃鱼》、《木楠寺》、《激友》、《李亚仙》、《穷人计》等贫生戏，更高人一筹。其中，《激友》、《李亚仙》等剧，被中国唱片社灌制了唱片，观众和听众尊为“秦腔贫生大王”。此外，他饰演《草坡面理》的岳飞、《串龙珠》的康茂才，以及反串《断桥》的白云仙、《洞房》的卢凤英等须生、红生和旦角戏，也能随处见珍。甘肃省第一届戏剧会演时，曾荣获演员一等奖。

诞辰：1912年，农历壬子年

逝世：1995年，农历乙亥年

一、生角名宿

在秦腔艺苑的鲜花丛中，西北地区广大观众对硕果仅存的一代著名小生靖正恭的演唱艺术，早就结下了不解之缘。

一举成名

靖正恭字品三，1912年出生于陕西省长安县西大村。十四岁时，因家贫失学，进西安正俗社学艺，应工小生，师承秦腔名家党甘亭、梁箴、高登岳、王兴博、王德荣、高天喜等。他天赋聪敏，学艺两个月便演出《五郎出家》，居然赢得了满堂彩。他与秦腔正宗李正敏是师兄弟，同为正俗社出类拔萃的佼佼者，一生一旦，默契天成，很早便蜚声西安剧坛。1940年2月，应秦腔名家何振中之邀，赴兰州演出。从此，他的艺术足迹使辗转于甘肃、新疆、宁夏等地。解放后，曾任兰州新光社副社长、市文光剧团团长、市戏校校长、市秦腔剧团团长和省、市政协委员、市文联委员等职。1956年荣获甘肃省首届戏剧会演演员一等奖，并被吸收为中国戏剧家协会会员。

靖正恭在六十年的粉墨生涯中，刻苦磨砺，造诣深厚。曾演出一百多本(出)性格各异、光彩熠熠的生角戏，对秦腔小生的唱、做、念、舞、化妆等有着独具匠心的创造，对秦腔艺术在甘肃、新疆、宁夏等地的交流传播和繁荣发展做出了积极贡献，对秦腔表现现代生活探索道路取得了可喜成绩。其唱腔宽朗高亢，俏丽流畅，字正腔圆，具有清秀雅致和刚柔相济的内在美感。他与李正敏联抉演出的《白玉楼》、《白玉梅》《二度梅》、《青年镜》等，被冠以“双璧”美名，他的念白久为人们所称道，享有“兰州文小生第一”的赞誉。如在《伯牙奉琴》、《白玉钿》、《详状》、《观诗》中的大段念白，底气足，喷口好，吐字清，韵味浓，似珠走玉盘，富有音乐美感。象极负盛名的《伯牙奉琴》一剧，与沈和中的《黄鹤楼》、苏哲民的《昭赠金》，被誉为秦腔小生戏的“三绝’。他的表演潇洒细腻，规矩典雅，含蓄精稳，尤以贫生戏更高入一筹。如所演的《吃鱼》、《折桂斧》、《木楠寺》、《激友》等，把不同人物的身分、气度和思想感情揣摩入微，给入以洒脱飘逸的艺术享受。他在秦腔贫生的化妆上，一改旧时面摸尘土、锅煤等纯自然主义的常态，早在三十年代初，便开始用铅粉水调少许咽脂敷面，使人物形象于穷酸中透清雅，净化了舞台，增强了美感，被奉为“秦腔贫生大王”。著名剧作家王绍猷先生在《秦腔记闻》中夸赞其“声如铜钟，白口清灵；姿态从容，神情无懈。”

一出绝戏

《伯牙奉琴》又名《子期论琴》，讲春秋时代，俞伯牙和钟子期在[高山流水]曲中论琴相知，结为莫逆之交的故事。由于该剧大段语意深奥的宾白送出，便久为秦腔小生行听谓“出力不讨好”的繁重念功戏。靖正恭遵照师辈“神不到，乐不妙”的教导，外练嘴皮功，内练精气神，在捕捉人物性格上下功夫。他认为，钟子期虽是个憔夫，但在郑过做过官，富有很高文化修养，因失落印玺才被削职为民。所以，艺术处理上既要表现出埋名深山后的打柴煎熬生活，又要注意到知识分子和曾为达官贵人的身分，严格与诸如《折挂斧》中勤劳豪爽、只字不识的陈勋一类劳动人民形象区分开来。比如，出场上，陈勋肩挑柴担亮相，着重表现日头西坠赶路回家的急切和满载而归的喜悦；钟于期却手持扁担上场，着意刻画“披星戴月进深山”的勤恳悠然和内抒壮怀。气度上，陈勋属朴实憨厚风范，钟子期则显露满腹经纶的英气。念白上，陈勋偏重生活化，钟子期采用韵白体。唱腔上，陈勋以遒劲高亢见功，钟子期以低回婉转夺人。我们略撷几例，看看他在念白技巧上精细处理的硬功夫。子期被邀船舱伯牙责其无一头叩拜，子期即以“大人你——吗？今天奉的此琴，实难入雅人之耳乎——！”相敬。这里“你”字用滑音念出，既突出主语，又使句子高低有致。“耳乎”二字以润音装饰，意在增强韵味，使钟子期不同于一般山野憔夫的傲骨身分脱颖而出。接着，子期笑伯牙；“不曾看过琴书，你该从哪根弦上动、动、动手呢？”这里“动”字用顿音念出，以烘托子期矜才逼人的神态。继而，子期引经据典地讲述桐琴的由来、制作依据、戒规与奥妙、因何又称七弦琴等大段对白里，靖正恭则念得顿挫分明，重音有方，夹叙夹议，语调朗朗，将钟子期精通音律、满腹博学的超人才华渲泄无遗。伯牙奏[高山流水]曲让子期猜度，子期边听边击拍高歌：“巍--巍--乎，志在高山!荡--荡--乎，意如流水!”这里“巍巍”、“荡荡”采用拖音,把钟于期压抑已久的报国隐情迸发而出，起到了一语双关的美妙作用。不难看出，子期的论琴既是回答伯牙的提问，也是抒发本人心绪，而他的心情与这[高山流水〕曲所深刻寓意不畏艰险的远大抱负相一致的。对这出文词典丽、深奥准懂、侧重以大段宾白来描写入物情态和传达剧情的生角戏，靖正恭之所以演唱得通体活泛、有血有肉，秘诀就在于善从生活出发，把主人公钟子如蛰居山林的农夫樵子风度和深谋远虑的品格有机结合起来,使人倍感情趣横生。难怪数十年来，一出《伯牙奉琴》绝戏，便成为秦腔好家们谈论靖正恭先生的主要话题了。

贫生珍品

《吃鱼》又名《渔家乐》，足本戏《刺粱冀》个的一折，写打鱼老人邬洪慨然资助穷秀才简仁同的故事。该剧与《木楠寺》同为风雪当道的贫生戏，靖正恭却演得人物个性各异。他说：“吕蒙正虽贫困懊丧，尚有相府的岳跟周济，间以赶斋糊口，还勉强能揭开锅，故有踏雪、抱柴、吹火、作诗、吟诵、辨踪、倒饭等情节。而简仁同家贫如洗，为生计把自已心爱的一本书也得拿到大街上变卖，更谈不上有妻室竟至辩别贞节可言了。但他贫而有志，很憨厚本份。”靖正恭也正是把握住这一性格特征，来精雕细刻地塑造筒仁同这一穷秀才形象的。譬如，简仁同刚上场，抱肩躬腰到九龙口，右手捂耳，浑身颤抖，描摹出衣单肚饥的穷秀才身分。进而抖袖转身，一眼盯见桌面上那本熟读的古书，不觉一阵心酸，遂拉二音子起唱“简仁同在茅屋满腔晦气”这段［苦音慢板]，悱侧缠绵，哀婉动人。身为秀才怎好持书长街叫卖呢?他左右思索，从窗破屋漏的墙外沿，拔根枯草插入书中，出门半矮步跑圆场，接唱“将古书插标草大街去卖”一段〔拦头板］，描摹出“不得时坐桥头卖书度饥”的窘迫寒伦相和十足的书卷气。邬洪热肠侠义，将其招至船舱厚待，仁同难为情地接过鲜鱼粥汤猛吃猛喝起来，从嘴角接连掏出两三根鱼刺，描摹出读书人既不肯随便吃别人东西，而冻馁难熬又不得不贪馋求食的矛盾心理。简仁同不会喝酒，听说“少吃点也无妨”，便忠厚地端起酒杯奉陪老伯，不想呛得连连打喷嚏，嘴里还喃喃自语地说：“倘若忘恩降罪矣！”描辈出知书达礼、朴实本份、感恩必报的憨厚劲。精美的艺术，来源于深入体察生活。靖正恭为了塑造好简仁同老实巴交的穷酸相，冬天穿单袜拖双烂布鞋，坚持在雪地里练跑步，跑时两只脚后跟不挨地，手中夹有枯草的书本还颤动作响，形态殊为动人。为了求得吃鱼的真实感，他用的是几根一寸半长的真鱼刺。这样边刨碗，边吃鱼，边吐刺，边对话，稍不小心就会扎嘴走神，实属难哉。难怪他的一招一式都经得起细看，原来这都是艺术家久经磨炼的结晶。

官生杰作

靖正恭的官生戏，也一向别具风采。1933年他与李正敏排演的《白玉楼》，名震秦中，以后带往甘肃、新疆等地，愈演愈红，成为看家的官生杰作。《白玉楼》又名《苦节图》，讲书生张彦与被体弃的贤妻白玉楼重得团圆的故事。靖正恭认为，《白玉楼》中的主人公张彦与《珍珠记》中的高文举，虽同为前贫生，后新科状元的官生戏，但人物性格迥然有别。高文举是不知温丞相偷改家书的底细，见诗文后则急于想弄清误会中的姐弟夫妻张梅英下落这个迷。而张彦亲自休掉旧糟糠，见画图后内疚心情油然而生。靖正狄正是抓住人物这一个性格特征，浓墨重染地着力于唱情唱意。他紧紧以十四幅画意为主线，以追忆妻子的坎坷遭遇为宗旨，用欢伤交替的唱腔，清晰恰切的念白，再配以丰富多变的灵活眼神、面部表情和手势身段，以及折扇的划、合、跟、搭、指、画、比、移、打、甩的点缀，把张彦观画时痛伤追悔、悲愧文集的心绪利情感变化，表现得层次分明、淋漓尽致。譬如，当观—至三帕画时，围绕强人中伤贫妇的情节，突出不解其意的“思”字；观四、五幅画时，围绕丑妇立逼写休书的情节，突出打抱不平的“恨”字；观第六幅面时，围绕观音庵贫妇遭弃的情节，突出始知贫妇原是恩爱妻的“惊”字；观七、八幅画时，围绕恶人被推水中的情节，突出不幸中之万幸的“喜”字；观九、十幅画时，围绕接彩的情节，突出替妻焦虑的“愁”字；观十一至十三幅画时，围绕贼人见财起意的情节，突出怎逃虎口的“忧”字；观第十四幅画时，围绕少妇自缢的情节，突出惊厥晕倒的“呆”字。这样顺理成章地时观时念，时思时恨，时惊时喜，时愁时忧，时痴时呆，哭天动地，层层递进，从而把每幅画图所引起情感上的深沉变化描绘得细致入微，大有“苦节图”的真实感，收到不同凡响的艺术效果。值得提及的是，靖正恭在宾白中，常将一些重点词分成若干细小声音单位，拖长音量，加重活气反复吟咏。譬如，“这是什么缘--故--啊？！这是什么缘—故？这是什么缘--？嗷--是了！”这里重复叠句和感叹句的巧妙运用，更恰切地表现了张彦凝神思忖、自话不介的复杂犯疑心绪，生动地剥露出封建社会里白玉楼惨遭不平的生活画卷。养廉在《小生硕果靖正恭》一文中说得好：“靖正恭主演《白玉楼》的张彦，最逼真，最动人，最精彩。象‘观画’那一回的表情、唱念、做派，都能作到极深刻的佳境。使观众的感情，随着他的一举一动而发生情感上的波动，如嚼橄榄，趣味无穷。”

高尚品德

靖正恭精湛的艺术，如同一颗金光闪闪的明星，解放前就映照看西北剧坛。与此同时，他在品格修养和道德情操上的追求，亦历来为广大观众和文艺界同仁所报崇和敬重。他秉性耿毅，严以律己，正道直行，可谓昔日梨园界淡于利禄而重于公义之师表。1934乍8月，上海百代公司邀请其灌唱片，靖正恭考虑到任阁臣刚主持西安正俗社社务不久，处境相当困难，毅然放弃灌唱片的机会。直到1955午10月，才籍机匆匆将所演唱的《激友》、《李亚仙》、《打虎计》灌制了唱片。四十年代初，他任兰州众英社社长期间，别的名角月薪五千元，而他身为台柱子却甘守清苦仅取两千。1953年11月，他赴西安治病期间，李正敏先生挽留其到条件优越的原西北戏曲研究院工作。靖正恭出于对当时尚属民营的兰州新光社的深情，婉言谢绝了。1957年7月，梅兰芳剧团应邀光临兰州演出，靖正恭亲自赴北京搞接待、做向导。“文革”中他蒙冤受屈，落实政策补发工资时，他一次就将上千元交了党费。1985年8月，他在左腿病残、双目失明的情况下，以74岁高龄毅然参加了为重建兰州市第一工人俱乐部戏楼义演活动，演出了《吃鱼》片断，受到广大观众的热烈欢迎。他待人处事最讲信用，无论到哪个剧团，怎么说就怎么做，不失言、不丢麻搭、不节外生枝。他台风严谨，演出提前列场，从不误戏，有时还替别人应急救场。他演出，从来不讲条件，不以名家自居而挑剔这个那个。所以，艺人们都喜欢同他一块合作。1954年2月，秦腔名家刘毓中先生从西安莅兰。在一次晚会上，刘老特意提出与靖正恭合演《激友》，并亲自配演苏秦。1956年9月，靖正恭在中国戏剧家协会原副秘书长伊兵的关怀下，赴北京治病，中国戏曲研究院韩力闹志慕名拜访，藉机专门为靖正恭撰写了一篇《艺术小传》。还有人评论说：“在兰州秦腔界艺人当中，以人格、艺术、修养三者综合来看，靖正恭先生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靖正恭不仅是位德高艺精的秦胶表演艺术家，而且还是位诲人不信的辛勤园丁。五十年代后期，他出任兰州市戏校校长时，亲自登台讲课授业。连同在新光社时招收的一班学生，共计培养秦腔演员上百名。另外，还培养豫剧、话剧、鼓词学员百余名。他不仅对省内外的专业文艺工作者精心指导排戏，就是戏曲业余爱好者找上门来也一视同仁。所以，在甘、陕、新、青等地，到处都有他的学生。

年逾古稀的靖正恭先生，现在担任甘肃省振兴秦腔学会艺术顾问。他决心在有生之年献余热，整理戏曲遗产，教戏传艺育人，为振兴秦腔、传播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做出新贡献。

（该文为文献资料，作者：王学秀，原载于1987年第2期《戏曲艺术》）

二、录音资料

（1）《吃鱼》选段（甘肃人民广播电台1962年录音）

（2）《伯牙奉琴》片段（念白）（甘肃人民广播电台录音）

（3）《激友》片段（念白）（甘肃人民广播电台录音）

（4）《白玉楼-观画》（1984年甘肃人民广播电台录音，据说还有1985年录像，待挖掘）

（5）《坐窑》选段（甘肃人民广播电台录音）（待挖掘）

（6）《戳纸墙》选段（1955年中国唱片公司录制）（待挖掘）

（7）《刺目劝学》选段（1955年中国唱片公司录制）（待挖掘）

（8）《打虎记》选段（1955年中国唱片公司录制）（待挖掘）

（9）《戳纸墙》选段（1955年中国唱片公司录制）（待挖掘）

注：靖正恭先生与苏哲民、沈和中、杨令俗三先生并称“秦腔小生四君子”；与李正敏先生合称“正俗双壁”；靖正恭先生《伯牙奉琴》与沈和中先生《黄鹤楼》、苏哲民先生《激友》并称“小生三绝”。惜先生久居兰州，流传资料甚少。今见所记录录音资料，大多数遗失难寻。仅有1989年王学秀先生所编《靖正恭演出剧本选集》较为全面的保留了先生常演《伯牙奉琴》、《激友》等十六个折子戏剧本，内另有《秦腔生角名宿-靖正恭》和《群英荟萃的西安正俗社》两篇文章及珍贵剧照、生活照若干张，很有收藏价值！（本文中引用所有图片均来自该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