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社西安９月22日电新华社记者李梁 刘喜梅
正在举行的陕西省第三届艺术节在西安掀起了一股戏剧热。抛开西安人喜欢的秦腔和眉户戏不谈，汉剧、汉调桄桄、碗碗腔、商洛花鼓戏等一般观众不甚熟悉的古老地方剧种也纷纷登台亮相。面对观众们的掌声，演员们高兴之余，更多的却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汉调桄桄剧团的一些演员对记者感慨地说：这样的掌声过去常听到，可惜现在一年也听不到几次了。
“地方戏剧的发展前途在哪儿？”记者采访时听到得最多的，是包括秦腔在内的地方剧种演员们共同的困惑。
现状：无可奈何花落去？
许多老戏迷可能还记得碗碗腔《金碗钗》。当年这一剧目曾两度进京演出，在国内轰动一时。艺术节期间，中央电视台联合西安电影制片厂等，录制新戏曲电视剧《金碗钗》。让导演胡杨感到意外的是，剧组跑遍陕西省，找不到一位既能上镜又能配唱的演员，当年参与《金碗钗》演出的演员们年岁已高，而年轻演员竟没有人会全本的《金碗钗》。
谈起地方戏曲的兴衰，陕西省知名戏剧作家王军武一脸的痛惜。陕西过去有地方戏30多种，每个县除了县剧团以外，各地民间自建的剧团为数不少，长年累月在民间辗转演出的“草台”戏班更到处都是。现在，全省有名称和演出团体的剧种不到10种，其它的戏都处于失传状态。
流行于我国西北地区的秦腔分为东路秦腔、西路秦腔、汉调桄桄（南路秦腔）和中路秦腔等剧种。近50年来，仅中路秦腔有所发展，东、西路秦腔已名存实亡。汉调桄桄最辉煌时剧目达1500个，1962年传统剧目在录的还有723个。今天，这一剧种仅留下唯一的演出团体汉中市南郑县剧团，能够上演的剧目不到10本。
陕西地方戏剧的现状只是全国地方戏处境的一个缩影。研究地方戏剧的中国艺术学院博士傅谨说，我国已知的地方剧种有360多个，但现在已经有一半多稀有剧种走向消亡。
是什么捆住了地方剧的翅膀？
“我是秦腔迷，但从来不去剧院看戏，一是没有时间，二是票价太高。没事时听听录音看看电视就行了。”西安出租车司机杜晓波的话，代表了许多城市观众的想法。
此次艺术节演出分公演场和观摩场，前者对外售票，后者则以包场和赠票为主。记者采访发现，观摩场观众坐得远比公演场多。一些剧院工作人员说，近几年来，在剧院上演秦腔、眉户戏很少有观众坐满全场，30元的票对于观众而言还是太高了。
剧作家王军武反思秦腔近年的发展时说，地方剧种是农耕文明的产物，带有民俗和农业生产的成分在里面，是民俗戏而非宫廷戏。以秦腔为例，许多传统戏尽管演的是帝王将相，但他们嘴中说的唱的却是民间的生动口语。过去我们对秦腔和许多地方戏的定位有些不够客观，不少地方剧种长期以来以城市剧院为演出阵地，很少下乡演出，在剧本和表演上也渐渐“脱俗入雅”，在一定程度上脱离了基层群众。
记者采访中还了解到，尽管城市观众年年萎缩，但一些地方剧种的演员仍然不愿下基层演出，认为条件艰苦，观众的文化素质低，无法理解戏剧。这种心态在一些青年演员中尤为普遍。
陕西省戏曲研究院副院长徐光明说，大多数地方剧团经费严重短缺，一些地方剧几十年来仍然凭着传统戏吃饭，找不到好剧本，也找不到好演员，题材和表演严重老化，脱离群众需要。比如一些传统戏节奏过慢，演员们用长达一分钟的时间唱一个腔调来表达一个意思，这已经不适应现代观众的生活节奏了。
“地方戏剧的失宠在一定程度也是必然的。”陕西省戏曲研究院作曲家王激说，随着时代的发展，城市受外来文化和现代生活冲击越来越大，都市文明取代过去的农耕文明，传统文化的阵地步步紧缩。城市人的文化娱乐生活趋向多元化，选择也更加丰富，戏剧只是他们种种娱乐中的一种而已。
“地方戏剧在城市里可能会有部分固定的观众，更多的忠实观众还是在农村。但即使是在相对落后的农村，随着文化娱乐生活受城市文化的冲击，戏迷们也比过去减少了。”王激说。
还戏于民：走出剧场天地宽
“归根到底，是地方剧远离观众而不是失去观众。”王军武说，“戏剧永远是人们精神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种文化娱乐方式，像文学中的诗歌、小说和美术中的中国画、油画一样，它决不会因社会的发展而消亡。”
艺术节举行期间，正逢中央电视台“同一首歌”栏目在西安演出。与数千观众将演出场地围得水泄不通的场面相比，艺术节的戏剧演出稍显冷清。“同一首歌”为什么那么火？许多群众说，一个重要原因是它广场演出、和群众亲密接触的形式。这一点可以给地方戏剧的发展带来有益的启示。
专家们认为，不同的戏剧有不同的观众群，话剧和歌舞剧离不开城市观众，地方戏剧却是越深入农村越有生命力，农村和小城镇才是其生存和发展的土壤。找准了定位，才能拉近情感的距离。地方戏剧要真正走出剧场和城市，深入民间，真正“还戏于民”，在基层群众中去重新焕发生命力。
“还戏于民”更意味着地方剧应该紧跟时代的发展，在剧本和表演上加快改革创新，创作出更加贴近群众生活的剧本，来吸引老观众，同时培养新一代观众。
陕西省戏曲研究院近年排演的眉户剧现代戏《迟开的玫瑰》，对传统的眉户剧作了大胆的改革：音乐上借鉴歌剧音乐多调式表现形式，唱腔上采用了一些流行通俗音乐，表演在保留一定传统眉户剧程式的基础上，借鉴一些话剧写实性的表演形式，改变过去纯写意的戏剧表演，并加快了节奏。戏剧推出后在全国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已取代传统剧目，成为眉户剧的新“经典”。
“一部成功的戏剧，救活并发展了一个几百年的地方剧种。”陕西省戏曲研究院眉碗团青年演员郁苏秦一脸自豪地说，“眉户本是关中一个小剧种，但现在发展势头很好，优美丰富的音乐和富有新意的表演让老戏迷们耳目一新，许多新观众对它也‘一见钟情"。”
（摘自 《今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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