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在豫西南一个偏僻的小村庄,小时候,家乡没有太多的娱乐活动。农忙时各忙各的,到了农闲时节,闲人就多起来了。男人们多是聚在一起闲聊、打牌、晒太阳取暖;女人们是没有闲暇的,她们要趁此农闲时为家人准备好过冬和过年的鞋袜、服装。在我们那里,农村女人是没有自我的,特别是成家后的女人,她的生活中只有丈夫、孩子和老人。对女人们来说,较大型的娱乐活动就要属赶集和赶会了。集市在乡下是每天或隔一、二天就有,集市一般不大,集结时间也不长,每个集市也就是两、三个小时,集市上多买些瓜果、蔬菜、肉、禽、蛋和手工制品。赶集的多半是男人。“会”则是较大型的物资交流,每个“会”间隔的时间较长,大约要一、二个月一次,场面很大,东西很多,除小商品外,还有大的牲畜,大、中型农具和建筑材料等,各种吃食也摆在街中,如当地较有名气的关庙沟的牛肉汤锅、北舞渡镇的糊辣汤锅、桩头的油馍锅,还有常村街卖绵枣的、吹糖人的等等。届时十里八乡的人都去赶会,不论男女、老幼,仨仨倆倆地,结伴而行。特别是青年男女较多,他们可借此谈情说爱,互相了解。孩子们是为解馋,女人们要添置一些针头线脑,男人们要为一家的生产、生活打算。记得我第一次去桃丰街赶会,那时我只有五岁,是爷爷领着我和弟弟去的,只记得会上人很多、很拥挤,后来爷爷要到牲畜市场上办事,就把我们俩托给了一个男人,这个人是谁我不记得了,这个男人给我们俩买了油馍和甜黍杆,让我们坐在油馍摊一边,至今还记得当时的情景,所以老话说:“孩子都是属猪的,记吃不记打”。

在我们村却还有一种娱乐活动,就是时不时唱大戏。不知从何年起,我们村就有一个曲剧戏班子,演员基本上都是本村的一些男人。虽然都是男人,却也行当齐全,有青衣、花旦、小生、须生和黑头花脸。剧目也不少,有《秦香莲后传》、《陈三两爬堂》、《卷席筒》、《老包过阴间》,其它的剧目我就不记得了。我的一个邻居在剧中扮演秦香莲,扮像很美,另外一家的两个男人扮演俩小孩,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排练,过年时就要上演。戏台子就设在村中我家门前的空地上,柱子是从各家凑来的圆木和木板,用一块大布隔出前、后台。乐队在前台的右边靠后处。乐队很简单,有锣、鼓、大小锸、板儿和曲胡(我们叫絃子)。戏班子中的大多数人都不识字,长长地台词他们不知是咋记的。但演员唱起来都是扯着嗓子,也不管好听不好听,只要声音洪亮。有次扮演包拯的“黑头吴”一声吼叫,那吼声随着喇叭的响声,把三里开外村庄的一个正吃奶的孩子吓昏过去。特别是那个拉弦子的,那时他有四十多岁,我要叫他爷爷,他一字不识,弦子确拉得忒好。演出时他坐在台子前边,一双小眼微微闭着,一幅傲慢地神态。板儿一响,他就拉起弦子,只见他坐在椅子上,驾着二郎腿,摇头晃脑,双手乱动,非常地投入,也不知他从哪儿学的艺。总之这个戏班中有许多我当时不解之谜。

村里唱戏一般在正月十三到十六,但有时也会在正月初一开演。演出前,好客的村民们早早的就请来各自的亲戚,在戏台前较好的位置摆好凳子等待演出。偏远一些的位置则由附近的乡亲占领,当然也有较远村庄来看戏的。外围的空地上,卖各类小吃的一个挨一个,摊位都不大。演出一般要连续三天半,每天上午、下午和晚上各演一场。上午的戏很短,有个把小时。晚上的戏是重头戏,大约有三、四个小时。演出时在戏台前的两根大柱子上各挂一盏气灯。因天气寒冷,后台会燃起一大堆火。观众则在寒冷中坚持,最快乐的还是孩子们,他们在人群中钻来钻去,家长这时也不大约束。大姑娘、小伙子自有他们的去处。总之唱戏的日子是村中最热闹的日子,也是人们最开心的时候,到现在我都记忆犹新。

有人说快乐、幸福和财富没有绝对的联系,我家乡的戏班子就证实了这一点。戏班最初的行头是怎么置办的我不知道,到我记事时,戏班里一般的戏装都由本村的巧娘儿们缝制,演出用的脂粉油彩和必需用品,通常是由各家摊兑。在贫困的年代这种精神是可贵的,即便是在后来讨要的日子里,我村的戏班都没中断过演出。岁月无情,几十年后,当年戏台上的俏花旦,俊小生,威武地花脸们早已到耄耋,不知他们可健在,可安康,他们的技艺可有人承传发扬,多想在寒风中再目睹他们的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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