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曲剧《烟壶》首演于1995年。

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北京,看一场京剧或其他地方戏名家的演出只需要10——15元钱,而且很多演出,剧场里都开戏了售票处还在买票。

但北京曲剧《烟壶》在首都剧场的演出,票价高达40元。据北京人民广播电台《黄金大戏院》节目介绍,北京曲剧这个北京人自己的剧种、北京唯一的地方戏,已经很久没演出过了。所以这次演出我要争取看一看。

演出当日,我下了班就直奔首都剧场,到达目的地后立刻到售票处咨询,得到的答复是:“戏票早在一周前就卖光了。”没关系,根据以往看戏的经验,戏开演之前有很多戏票贩子(就是现在人们常说的黄牛党)在剧场门前兜售自己手里的戏票,而且戏都开演了他们还是不愿散去。到时候向他们买一张也就是了。

找个地方先吃晚饭,吃完晚饭回到剧场门前,已经开始入场了。但是所有的人都迫不及待地入场,似乎没有口中轻轻吆喝着的戏票贩子,只有一些没票的人在急切地询问。我也问了几个人,不是自己也没票就是有票但是自己也得看。

剧场门前的人流渐渐稀少,直到最后空无一人了还是没有搞到票。

只好回家了。

《烟壶》再次演出是在北京工人俱乐部剧场,这回我买到票了。剧场里真的是座无虚席!我看过很多京剧和其他地方戏的演出,从没见过这样的盛况!

这次活动名曰“北京曲剧《烟壶》百场演出”,此剧即将在工人俱乐部剧场连演100场。据后来的报道称,北京曲剧《烟壶》在北京工人俱乐部连演百场,场场爆满。

京剧在当时位居中国五大剧种(京剧、豫剧、越剧、黄梅戏、评剧)之首,北京的戏迷中京剧迷极多;据说知道北京曲剧的大都是鼓曲迷,戏迷知道这个剧种的不多,但是这出戏让很多人知道并且爱上了这个新兴的剧种(北京曲剧诞生于新中国成立后,正式命名于1952年)。

很多戏迷都有带领不是戏迷的亲朋好友、同学同事一起看戏的经历,我也差不多。不同的是:我第二次看《烟壶》,是一个从没听说过北京曲剧的同事主动邀请我去看戏的,他说,早就知道邓友梅的小说《烟壶》,一直想读但是找不到,这回可以看戏了,但以前确实没听过戏,担心听不懂,就请我一起看,有不懂的地方就让我给他讲讲。

其实唱的部分他都听懂了,我一句都没解释,只有念白中的一句老北京话“棒槌”他听不懂——这位土生土长的老北京人的后裔连这么一句极其普通的北京话都听不懂,居然还叫我这外地人的后裔给他解释!其实即使不懂,看戏的时候跟上下文一联系也就懂了:是“什么也不懂”的意思。我这个同事啊,真是个棒槌!

很多年后买了北京曲剧《烟壶》的VCD光盘,我至少看了3遍。最后一遍看碟是在CCTV10《百家讲坛》播出收藏家马未都先生主讲的《马未都说收藏——杂项收藏篇 掌中乾坤——烟壶》之后。这次看《烟壶》的时候做了详细记录,本打算发在博客里与博友们分享的,可惜存在U盘里的电子文件丢失了。

这次再看《烟壶》,终于可以跟大家聊聊这出戏了。

聊戏之前,先聊聊鼻烟和鼻烟壶。

中国人本来不吸烟,鼻烟,据说是晚明时候由传教士利玛窦带入万历朝廷的。吸食的时候在自己鼻孔中放入一些,然后吸气,最后打个喷嚏,爽快之极。因其经过陈化、密封,还加入各种药材,不燃烧,所以吸食的时候不危害周围的人、不污染环境。“不危害周围的人”,这是专家观点,不代表我个人。其实,打喷嚏也是传播传染病的途径之一,这是现今地球人都知道的基本常识。

鼻烟可以解乏、治疗小病、治伤,可以药用。

西方人进贡给万历皇帝的鼻烟是装在玻璃瓶里的,大瓶可装2斤,小瓶一般可装半斤,瓶子一般都是方形,上边描着金花,这叫“鼻烟瓶”,俗称“大金花”、“小金花”。

中国人用的鼻烟盒有三大缺点:一是如果盒盖儿扣得紧,打开盒盖儿的时候极易扣翻在地;二是吸食鼻烟一般都是在室外,鼻烟极易被风吹散;三是鼻烟极易散味儿,盒盖儿打开一会儿这味儿就不足了。

中国人就用很小的小瓶来装鼻烟,这样一来,上述的缺点就被克服了。

但是,新的问题随之而来,就是命名的问题。那就叫“鼻烟瓶”嘛。可是,如何跟以前的鼻烟瓶加以区别?很容易发生误会。比如皇上哪天一高兴,传下口旨说是赏某个大臣一瓶鼻烟,又没说赏多大瓶的,太监们又不敢问,这可怎么办呢?于是就将新发明命名为鼻烟壶。

这新的命名也是有历史依据的:汉代以前的壶就一个口,西晋以后的壶就有嘴儿了,但是不通,东晋以后的壶嘴儿就通了,唐宋以后的壶就成型了,液体就从大口进从小口出了。唐宋以后壶的概念影响深远,一直影响到了如今,所以汉代以前壶的概念就被人们丢掉了,然而从烟壶开始,旧的概念又被拾起来了,这种装鼻烟的小瓶就被称之为鼻烟壶了。

随着时代的发展,吸食鼻烟这种习惯被逐渐抛弃了,但是鼻烟壶作为传统的工艺品、藏品,被保存下来了,一直到今天,如果你到北京前门外大栅栏(按北京话读作大“十烂儿“,一定要带儿化音的)步行街去参观游览,还能买到精美的鼻烟壶呢。

鼻烟壶

得嘞,不罗嗦了,言归正传。《烟壶》的故事发生在八国联军进北京后不久。男主人公之一聂晓轩是京城著名的“古月轩”烟壶手艺的继承人。

第一场
北京 聂晓轩家

家里,聂晓轩的独生女儿柳娘正高高兴兴地等着爹回来。

不大工夫,聂晓轩高高兴兴地回来了。他说,九爷收下咱那套“胡笳十八拍”的烟壶了。九爷对这套烟壶非常满意,赏给了聂晓轩银子。柳娘听了也特高兴,这说明柳娘烧窑的手艺学到了。

“胡笳十八拍”的“拍”,按戏里的读音得念成“坡”。

九爷是大清王爷之子,纨绔子弟。

聂晓轩拿到九爷赏给的银子,来到街上就给柳娘买了一件儿粉红色的新衣裳。聂晓轩对柳娘回忆道:你娘活着的时候就说,等什么时候这胡笳十八拍的烟壶烧成了,就给你把这件衣服买来……说得兴奋了不停嘴了,说着说着回头一看,柳娘早就不在身后了——她是回屋换衣服去了。

桌上就放着刚刚画就的亡妻的画像呢。聂晓轩慢慢走到桌前,打开画像,深情地望着画像,告诉她心愿已了。

柳娘穿着新衣服出来了。别说,柳娘穿着这件以粉红色为主色调的衣服,还真挺漂亮呢。她也对着娘的画像向娘报喜。娘在天国听到了,轻轻作答……

“聂师傅在家吗?”谁来了?柳娘到门口一看,赶紧告诉爹:是寿爷带着一个陌生人来了。聂晓轩连忙重新把亡妻的画像折起来。
寿爷的名字叫寿明,是聂晓轩的老朋友。他带来的也是一位朋友,叫乌世保,听说聂师傅这儿有一套胡笳十八拍的烟壶,特意来瞻仰瞻仰。听说宝贝已经出手,现在在九爷府呢,二人也只好笑着自嘲“起个大早赶个晚集”。寿爷带来乌爷的烟壶请聂晓轩指教,画样是访郑板桥的,稿子是乌爷自己起的。聂晓轩看了连连夸赞,说这是难得的上品。夸完就还给寿爷了。乌爷一听,赶忙笑着从寿爷手里把烟壶抢走了:还是我自己个儿留着吧!这引来寿爷一番笑嘻嘻的评说。

“自己个儿”,按北京话读作zìjigěr。

听了寿爷的一番话,聂晓轩打趣道:寿爷这张嘴呀,能把死人给说活喽。

徐焕章来了。徐焕章原是九爷府的奴才,最近换了一张皮当起了巡警。寿爷和乌爷一听这个人的名字就觉得恶心,一起到里屋躲起来了。

徐大巡官一进聂家就大摇大摆地指手划脚,说让聂晓轩给烧一套《金瓶梅》的烟壶,聂晓轩板着脸说,我们古月轩可是没烧过这玩意儿。徐焕章一听便动了怒,用宝剑威胁聂晓轩,说要为难聂晓轩。

乌爷在里屋听见,连忙出来,大摇大摆地往桌前一坐,质问起徐焕章来。徐焕章一看是乌爷,吓得连忙下跪施礼。乌爷将徐焕章狠狠骂了一顿,把他撵走了。临走,他朝聂晓轩拔出宝剑,狠狠一瞪眼。

聂晓轩和柳娘连忙感谢乌爷替他们解了围,聂晓轩说改日请乌爷饱饱口福,乌爷百般推辞,寿爷又是一番说笑,引得柳娘笑嘻嘻地挖苦起寿爷来,别看就一句话,却说得寿爷一时语塞,只得笑着说:大侄女儿这张嘴呀,我也只能甘拜下风!

看到桌上的宣纸,寿爷一边打开一边说:聂师傅这是又起新的画样了?打开一看,不由得叹了口气。乌爷不明白,寿爷解释道:这是老嫂子啊。头年八国联军来,放火烧了这半条街,老嫂子就这样被活活烧死了。

正说着,闯进几个巡捕,硬说乌世保是残余的拳党(义和拳),硬是把乌爷抓走了。

第二场
九爷府 距前场数日后

九爷府真是富丽堂皇。这客厅里还摆着电唱机呢,那可是奢侈的玩意儿啊。

九爷正在把玩儿这套胡笳十八拍的烟壶,管家前来回禀:九奶奶正等着伺候您呐。九爷问:哪个九奶奶?是城里的还是这儿的?是翠喜儿姑娘。

翠喜儿来伺候九爷了。翠喜儿对九爷百般讨好百般奉承。

九爷说,刚去拜见王爷,看见一只好狗,很是喜欢,王爷说要用值钱的物件儿换。翠喜儿说:您可以用这套胡笳十八拍的烟壶换呀!九爷答道:不,王爷说得用带气儿的换。带气儿的?那我就用你,再加上几只上好的蝈蝈去换。这翠喜儿哪干呀?赶忙哭求九爷饶了自己。其实九爷是耍笑呢,根本没有这回事儿。

不过话锋一转,九爷要求翠喜儿不许对别的男人挤眉弄眼。

管家来报:徐焕章求见。九爷从电唱机上取下喇叭,用它看徐焕章,打着哈哈叫道:徐大巡官!然后把喇叭安回去了。

徐焕章提醒九爷:要是让聂晓轩继续烧烟壶,您这套胡笳十八拍可就不值钱了,他要是再给别人烧一套呢?九爷觉得此话有理,就说回头派人把聂晓轩杀死。徐焕章说,别,以后跟洋人打交道,这老家伙兴许还用得着呢。那怎么办啊?您最好找个严实的地方把他看起来。严实的地方?九爷不大明白。

聂晓轩前来拜见九爷,为乌世保求情,苦苦哀求九爷放了乌世保。这下让九爷醒悟了:原来大牢里是严实的地方。于是九爷打定主意要把聂晓轩投进大牢。聂晓轩苦苦哀求,说家里还有女儿呢,但无济于事。

第三场
刑部大牢 距前场近一年

聂晓轩病得很重,不省人事,乌世保在一旁伺候着。

乌世保从怀里掏出烟壶,用指甲抠了一点点抹到鼻孔里——“阿嚏!”却是聂晓轩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终于苏醒了。乌世保连忙跑到床边,说道:“您悠着点儿,悠着点儿啊!”

记得第一次看《烟壶》的时候,这里乌世保的台词是“我闻烟您打喷嚏。”有一定幽默感,第二次看的时候这里就改成了现在的台词。这个台词更合理,更符合剧情。

聂晓轩假意埋怨乌世保不该照顾他把他从阎王那里拉回来。

一名巡捕来向乌世保道喜,却不是乌世保的大限到了,而是刑部要复审乌世保,说明乌世保的案子快了结了。乌世保跟着巡捕上堂去了。

聂晓轩觉得自己活不了多久了,这古月轩的手艺必须要传下去了;继而回想这段日子跟乌世保的交往,觉得这人可靠,立刻打定了主意。

巡捕把乌世保送回来的时候嘱咐他:再受几天委屈就可以出狱了。

巡捕走后,聂晓轩恳求乌爷继承他的技艺,乌世保最初百般推辞,终于经不住聂晓轩跪地恳求,乌世保这才答应。

第四场
聂晓轩家 盂兰会期

爹被抓进大牢很长时间了,孤苦伶仃的柳娘终日期盼着爹能够早些回来。今儿是盂兰会期,柳娘打开早已装裱好了的娘的画像,与娘进行心灵的对话。

聂晓轩回来了。久别重逢,父女两个不免悲喜交加。

是九爷让聂晓轩回家的,说是在家侯着,随传随到。

定定心神,聂晓轩问女儿:乌爷来过没有?柳娘疑惑了:没有啊。

这时,寿爷同着乌爷一起来探望聂晓轩了。

乌世保这回改称呼了,尊称聂晓轩为“师父”。他掏出20两纹银的银票叫师父收下,聂晓轩执意不肯。这钱是乌世保用师父教给的手艺画烟壶挣来的。

乌世保这段日子也不好过:祖宗留下的旗人的身份被大爷家继承了,自己的旗籍被削了,妻子被九爷逼死了,五岁的儿子被奶妈带回老家了,房产被九爷霸占了,自己在旅馆里住着呢。说着说着,不免伤心,哽咽了。

乌世保打算去老家投奔奶妈,被聂晓轩挽留,柳娘也说:把西屋收拾出来我住,乌爷住我那屋。

聂晓轩这回正式要求乌世保拜师,乌世保却说在大牢里是尽朋友之谊才跟师父学的。

聂晓轩、柳娘、寿爷一起劝说乌世保,乌世保这才答应。由寿爷作证,乌世保下跪正式拜师,还得拜拜师娘的在天之灵。然后柳娘拜见师哥。平时这俩人挺随便的,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却都不好意思的了。寿爷向聂师傅道喜。

柳娘请师哥和寿爷留下来跟爹喝喝酒,自己去准备酒菜儿。乌世保推辞了,说是回去收拾收拾,明儿就搬过来住。

趁着柳娘和乌世保都不在这么会儿工夫,聂晓轩请寿爷跟乌世保说说,是不是就做了聂家的女婿。这一来呢,柳娘也大了该嫁人了,二来,古月轩的手艺才真正得以传承。寿爷乐意当这个媒人。

第五场
聂晓轩家 距前场一个月后

今儿是中秋佳节。聂晓轩和寿爷就在当院儿下棋,这都快一天了还不见输赢。

寿爷说,自从世保来到您家,您家可不仅是添了个人,还添了一把火,看您这日子过得,整天热热闹闹的!聂晓轩也说,世保这孩子学东西也快,一点就透!我这家传的手艺算是保住了!

下着下着棋,一阵凉风下来了。寿爷朝里屋嚷嚷:大侄女儿啊,有什么活计到当院儿来做吧,当院儿凉快儿!柳娘应着,拿了一个小凳子来当院儿做活了。寿爷回头看看,打趣地说道:聂师傅啊,大侄女儿做的这汗袒儿不像是给您做的呀。柳娘不干了,笑嘻嘻地说:寿爷,您就下您的棋吧,管那么多闲事儿干嘛!啊?我这话又错哪儿啦!哈哈哈!

柳娘做的这件汗袒儿,明摆着是给师哥做的。一边做着活计一边在心里念叨着心上人,不由得脸上笑开了花。

这棋总算下完啦。聂晓轩这两天高兴,这棋艺也高了,这寿爷今儿愣是一天没开张(没赢)!

寿爷起身要回家,柳娘强留他一起过节,这酒菜儿早都准备好了。

乌世保出门儿一天了,到了这般时候还没回来,柳娘走到门口翘首观望。都这般光景了,寿爷和柳娘也不忘互相打趣。

可是寿爷执意要回家去陪老伴儿。见挽留不住,柳娘抱出个兔爷来送给寿爷,寿爷抱着兔爷,乐得都合不拢嘴了,高高兴兴地回家过节去了。

看着寿爷走了,聂晓轩把女儿叫过来让她坐下,跟她说婚事。柳娘嘛,回答得拐弯抹角的,不大容易听明白,但聂晓轩最后还是明白女儿的心意了。

乌世保终于回来了,像是被打了,灰头土脸的。他去拜望他大爷了,没想到被大爷狠狠骂了一顿。聂晓轩和柳娘埋怨了他一阵,劝他挺起腰板儿做人。

柳娘给乌世保打了一盆洗脸水洗洗脸,乌世保换上柳娘新做的汗袒儿,爷仨正要过个团圆节,忽听九爷传唤聂晓轩。

第六场
九爷府 紧接前场

九爷府里正忙活着,徐焕章支使九爷府的下人们布置布置客厅。

下人们干活儿总是不对,徐焕章看着就不耐烦,给他们纠正他们也不听着。

有人把痰盂放在地当中了,徐焕章叫住他们,亲自把痰盂放在圆桌下,然后给他们讲自己的经验:做下人得有眼力见儿,以前我做下人的时候,主子只要一咳嗽,这痰盂一定立刻端上来,就像这样……说着说着回头一看,那俩下人早就走了,引起徐焕章老大的不满。

九爷很快就要出访日本去朝见天皇,最近正跟徐焕章学日语。这会儿九爷兴致来了,坐在圆桌前让徐焕章再教几句。这两句话最末一个音都是“哇“,九爷问道:怎么都是“哇”呀?徐焕章说:那就不学这个,学“再见”。“再见”是“さようなら”(读音近似于“撒哟——那拉”),九爷没听懂,气得一拍桌子:“叶赫那拉?!”那是慈禧老佛爷的姓,说出来可是杀头的罪啊。徐焕章再重复一遍,这回九爷听得差不多了:“洒油——哪儿啦?”徐焕章很有耐心:回九爷,不是“洒油哪儿啦”,是“洒油那儿啦”……说着,徐焕章给了自己一个轻轻的耳光:“我也错了!”九爷站起来摆摆手:“算了不学啦不学啦!”说着咳嗽起来。徐焕章连忙跑过去端起痰盂低头哈腰地端到九爷面前,可是九爷不吐痰,背过身去了,却还在咳嗽。徐焕章一边跟九爷回着话一边端着痰盂跟了过去,但九爷还是不吐痰。九爷一转身,徐焕章连忙把痰盂放回了原处。

第一次看这出戏的时候,这些情景是这样演的:九爷一咳嗽,徐焕章连忙把痰盂端起来低头哈腰地举过去,然而九爷不吐痰,转过身去了;徐焕章一边回着九爷的话一边把痰盂放在桌子上,然后双臂环绕往痰盂上一趴;九爷突然一转身,徐焕章这才发现自己的失态,赶紧把痰盂放到了桌子底下。看到这些,观众们全笑了。

徐焕章提醒九爷,说是朝见天皇的时候奉上一件厚礼就更好了,说着拿出一副画样来,说是《金瓶梅》的画样,可是九爷却没看明白:《金瓶梅》的画样怎么有西洋人啊?徐焕章回答说这是八国联军进北京的行乐图,一定叫聂晓轩给烧一套。只怕他不烧。九爷微微一笑:我早有办法。

聂晓轩来了,九爷要买他的一双手,聂晓轩看了看自己这双手,说道:这手得长在身上才能烧烟壶啊,要是看了去还有什么用啊?九爷说道:那就把你的身体也卖给我!那我的女儿可怎么办啊?!卖手你不愿意,卖身体你也不愿意,那好!说着让他看画样,叫给照样子烧一套烟壶。聂晓轩说这个不能烧,恳求九爷换别的画样,九爷狞笑着威胁,就是不肯答应。徐焕章也跟着威胁聂晓轩,终于惹得九爷不耐烦了,命人把他轰了出去。

九爷命人将画样装起来逼着聂晓轩带走,命他一个月内交活儿,否则就砍掉他的手。无奈,聂晓轩只好带着画样回家去了。

第七场
聂晓轩家 一月后

一个月过去了,聂晓轩一直愁眉苦脸的打不起精神来。柳娘和乌世保疑心爹这是要反悔。于是聂晓轩拿出九爷的画样让他们看,他们一看也气得不轻:爹!师父!这可不能烧啊!不烧?不烧就砍的我的手!乌世保说:那您就带着柳娘走,我留下!聂晓轩哪肯走啊!

九爷带着一伙儿人来了,问聂晓轩那套八国联军进北京的烟壶烧得怎么样了,徐焕章也在一旁催促聂晓轩。九爷一瞪眼,对管家说:咱们没带着狗来吧?这徐焕章听了连忙东张西望地找狗,管家却把他撵出去了。聂晓轩还是说不能烧。九爷气要杀掉聂晓轩,翠喜儿假意为他求情,于是九爷急败坏地留下狠话:再宽限你半个月,要是再不烧,砍了你的手!说罢,一脚将聂晓轩踢到在地,而后扬长而去,管家临走狠狠地将一把斧子剁在茶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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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晓轩下定决心,举起斧子要亲自砍掉自己的手,被柳娘、乌世保、寿爷拦住了。
忽听街上传来马车声,聂晓轩连忙追出去,让车轱辘轧断了自己的手臂,九爷一行人从车上摔下来了。九爷更加气急败坏,又要杀了聂晓轩,翠喜儿又来阻拦:反正他以后也烧不了烟壶了,您那套胡笳十八拍不就成了孤品了吗?听罢翠喜儿的话,九爷哈哈大笑着扬长而去了。

第八场
聂晓轩家 第二天清晨

聂晓轩的手臂已经包扎好,聂晓轩也想开了,决定听从大家的劝告,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寿爷来为他们送行。

临行前,寿爷这个大媒人、证婚人、傧相,为世保和柳娘主持了婚礼,柳娘换上新衣服跟世保拜堂了。

这是一场悲喜交加的婚礼,天国的娘一定看到了。

一家人出发了,寿爷望着他们的背影,长跪不起:四九城的人都赞成聂师傅的人品,您真不愧是大清国的子民!

我们,从这出戏里,是不是能悟出点儿什么?

今天看戏的人很少。我当初买票的时候从售票处的电脑上看,只卖出了不到四分之一的票,卖出去的票都是前排的。今天来的,连前排都没坐满。

1995年连演百场场场爆满,而如今的剧场如此冷落。戏曲真的正在走向衰落吗?还是丰台人的欣赏水平有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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