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北京曲剧《骆驼祥子》的悲剧之美
文/梧 桐
在我的记忆深处,老舍原著《骆驼祥子》最核心的思想精髓便是“人把自己从野兽中提拔出,可是到现在人还把自己的同类驱逐到野兽里去”。
半个多世纪以来的改编作品皆把重心移向虎妞与祥子之间的情事,使得原作的思想厚度和批判现实的力度被大大折损。而2011年推出的北京曲剧《骆驼祥子》(王新纪编剧、张树勇导演)颠覆了以往的改编,以当代舞台语汇重解原著,把这个“一步一沉沦”的祥子以鲜活而又颇具人文和社会反思价值的个性气质呈现于舞台之上。
悲剧因悲而美,北京曲剧《骆驼祥子》就是这样一部大悲大美之作。
钱会把人引进恶劣的社会中去,把高尚的理想撇开,而甘心走入地狱中去。——老舍《骆驼祥子》
北京曲剧《骆驼祥子》的一度文本,悲得有力,美得凄凉。
小说《骆驼祥子》的最后一节描写祥子的末路情状,而之前的改编作品,都“漠视”这个结尾,反对虎妞与祥子的变态津津乐道。
终于,北京曲剧《骆驼祥子》填补了这项不应有的空白。该剧中的祥子沉沦三步曲,正是其思想精华之所在。第一步,虎妞和小福子相继离世,绝望的祥子自悲自叹。第二步,自闭的祥子柳巷寻欢,自暴自弃。第三步,祥子穷困潦倒,出卖恩人,自灭自亡。
此剧与原著最大的不同,就是把被祥子出卖的人,由阮明改为曹先生,这精妙之笔凸显了祥子堕落的自身劣根和社会反思,这样的改编才是真正的一度创作,才是有质量、有思想的艺术创作。
他没法矫正过去的一切,那么只好顺着路儿往下走吧。——老舍《骆驼祥子》
北京曲剧《骆驼祥子》的二度创作,悲得丰满,美得厚实。
导演张树勇以灰色的舞台视觉,传递出底层人灰色的命运基调,舞美、灯光、服装、化装也与该剧的整体氛围相契合,呈现出一个颇具历史感和现实感的全新《骆驼祥子》。作曲家戴颐生为这出戏所设计的音乐唱腔,萦绕在浓郁的岔曲和单弦牌子曲的氛围之中,同时运用京剧、评剧、河北梆子及民歌小调的旋律和运腔,有情境,有意蕴,醇厚甘美。
如何在舞台上体现老舍原著中包含的辩证色彩是对二度团队的考验。该剧的几位主要演员,舞台上的举手投足与人物非常吻合。以祥子的扮演者李相岿为例,他的表演具有不凡的内在张力和视听冲击力,他强化了祥子在屡受打击之后的心理层次的变化,诸如愚蒙、纠结、怨天尤人、破罐子破摔等。
他只想往前走,仿佛走到什么地方他必能找回原来的自己,那个无牵无挂,纯洁,要强,处处努力的祥子。——老舍《骆驼祥子》
北京曲剧《骆驼祥子》的整体呈现,悲得圆满,美得洗练。
值得庆幸的是,今天的主创明智地回归到老舍写作《骆驼祥子》的原意。文艺创作,如果忽视对人性的考量、对良知的呼唤、对德行的叩问,是不会有长久生命力的。说到回归原著本意,不得不提虎妞和小福子这两个围绕在祥子身边的女人。
虎妞年近四十依旧待字闺中,其缘由是没有男人可以接受她的丑陋与跋扈张扬。所以她选择少不更事的祥子,逐渐把他拉向不可自拔的境地。虎妞怀着身孕死去时,都没能让祥子彻底崩溃,而小福子的死却让他的精神世界瞬间坍塌,显然是因为虎妞没有女人本质,不是他的知己。既如此,他又为何不与虎妞决裂?是因为,对祥子而言,虎妞总可以让他不劳而获,而这,就是他的自身劣根。因此,祥子的灵与肉,是被他自己出卖的,而新版北京曲剧《骆驼祥子》体现了小说中的深刻内涵:“懒人的思想不能和人格并立,一切可以换作金钱的都早晚必被卖出去。”
总之,北京曲剧《骆驼祥子》是一部难得的大悲大美之作,构思完整,呈现干净,一度扎实,二度严谨,编导演实力均衡,音乐出色。主题开掘方面超越以往,祥子“一步一沉沦”的悲剧之源,堕落也好,失德也罢,除客观种种,更是自身劣根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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