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振芳7岁学艺,13岁开始挂牌演出,人称“十三龄童”。曾出席1959年国庆10周年观礼和1960年全国文教群英会,受到毛主席、周总理等党和国家领导人的接见。
不久前,从艺70周年的绍剧表演艺术家十三龄童喜收两名爱徒,他打算将一生的“武艺”倾囊相授,而绍剧王派艺术也将后继有人。他在艺术上一专多能,不仅擅长演老生,还会表演高难度的72吊(绍剧《男吊》),并会写剧本、画脸谱。近日,当本报记者走进快阁苑王振芳老人的家中,与他说起绍剧时,78岁的老人的话匣子便一下子打开了。
绍剧就要有地方特色
“‘宁卖祖公田,莫忘祖宗言。’没有了地方的最大特性‘方言’,还哪里称得上‘地方剧’呀?”走进快阁苑王振芳先生的家里,这位78岁的老人便笑眯眯地打开了他的话匣子。
“中国的茶其实是很好喝的,”先生说,“可口可乐和啤酒迅速成了龙井、铁观音的替代品,肯德基、麦当劳很快攻破了中国年青一代的消费观念,中国人对如潮水般涌入的西方文化产品也是趋之若鹜。绍剧的尴尬折射出中国传统文化的危机,她说明了:在观众放弃民族戏剧的现象背后,是一些传统艺术所代表的价值和审美在现代社会里失去了认同。”
“想当年,鲁迅这么挑剔的一个人物对家乡的戏曲都非常喜爱,还写下了《社戏》、《无常》、《女吊》、《男吊》等优秀文章,现在真不知道是观众的审美疲劳还是创作的审美疲劳?绍剧的市场越来越狭小了,”王振芳先生说。
的确,这些年,绍剧一直没有停止过改革,也涌现过一批优秀剧目,但不少改革者在搞“艺术创新”时,却忘记了艺术继承传统的重要性。近年来一些所谓“大制作、大投入”破坏了艺术的写意性,代之出现的,尽都是在舞台上筑台……演员倒成了陪衬的“背景”。
目前,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意识到中国传统文化的危机,猫和老鼠、唐老鸭、流氓兔、蜡笔小新迷住了中国的孩子们,小蝌蚪找妈妈、宝莲灯和齐天大圣似乎已成为中国动画制作的绝响……日剧、韩流风靡中国城乡,……演艺界热炒“西方名团”、异国风情,至使包括绍剧在内的中国传统舞台艺术几乎成了明日黄花……
变革应走平民路线
王振芳先生认为,一个剧种生命力的长短,还是看她的变革能力。“穷则思变,变则通,通则久。”绍剧发展的过程,也就是绍剧不断变革的过程。语言的积淀、曲目的丰富、表现手法的变化、新题材的涌现……这些都是地方剧种赖以生存和发展的条件。
其实,男吊本身就是绍剧的一大创新。因为男吊这个剧目,不仅明代郑之珍的杂剧没有,就是清代的《目连卷》中也没有。传说是清末年间,绍兴仓桥头有个金家船老大的孩子跟戏班子学杂耍。每回摇船回来,总在河边的伸向河心的树枝上吊上绳子,练习各种吊的动作,练就了一身好功夫。后来目连戏班中的人看了,觉得目连戏演出时间长,缺少这种有吸引力的表演,且戏中只有女吊而没有男吊,就请他去演男吊。从此,目连戏中有了《男吊》,这本身不是创新是什么?
“12岁学男吊的时候,我也是不了解其思想意义的,倒是1951年戏改以后,才从鲁迅的文章中知道了个大体,让自己的思想得到了提升和变革。”他说。
总体上看,戏曲的变革是一个杂糅的过程,参与者们侧重于追求多种审美方式的扩大效应,而不是艺术品种自身的提纯和延伸作用。目前还有一个怪现象——但凡说戏剧改革,似乎便是“拿来主义”的代名词。然而,只要稍加追究,就会发现这种“拿来”,多是一种单向的流动,即戏曲向话剧拿来,于是戏曲创新便出现了话剧大牌导演升帐打坐在戏曲帅营中分发令箭的场面,却从不见任何一位戏曲导演敢在话剧疆场上立马横刀……
但是,无论什么样的变革,都应该走平民路线。
学戏一切从零开始
和王振芳先生谈话他是万变不离戏经,说到演戏他滔滔不绝,但是,每当谈到他自己时,他则非常低调。
“我演过许多剧目,因为我不愿意把自己固定在一个模式上。” 王振芳先生说,“坚持做主流戏剧,丰富戏剧,让自己以多元的形式展现在观众面前。高度重视人物肢体语言展示和唱腔的艺术体现,强调戏剧美学观念,这些就是我排戏时从来没有丢的东西。”
“每一次排戏,我都一切从零开始,都全身心地投入,多干总比少干好,少干就比不干好。演故乡的戏就好像真正进入了自己的精神家园,我在舞台上表达的东西一定是美的,我把每次创作都看作是一个新的生命的诞生,是一次新的创作,我觉得我一生的时光就是在追求中度过的。”
“我戏是跟爷爷学的,虽然我父亲也唱戏。1939年我就到了上海,那时我才6岁。后来在七浦路小学念了半学期夜校就开始辍学学戏了。因为我非常喜欢唱戏,念书的本本上画的全部是刀枪行头什么的。”
“1945年,我入‘泉源第一舞台’在绍兴觉民舞台‘挂牌’演出,在《忠岳传》中饰演岳飞,那时才13岁,遂以十三龄童为艺名。1947年,在大上海正式登台主演。记得第一出戏我演的是《斩经堂》,那时大毛姐(章艳秋)已经出道多时,那天是她给我配的戏,她在台下就一直鼓励我,休息时也是。那场演出也很成功,台下不少观众叫好。现在我还记得第一出《坐帐》开场白的台词就是:豪气冲霄汉,文光射斗牛,英雄我不惧,谈笑觅封侯!”
收徒让戏剧走得更远
双手拉住布圈,一个筋斗套进脚趾,双脚分开,各踏着一圈布圈,人向前俯,头昂起,两手向两侧撑开,人在空中打转,形似老鹰飞翔……刚到王振芳先生家就看到了他表演《男吊》的资料片。“上梁”、“倒挂紫金钟”、“童子拜观音”、“蜘蛛放丝”、“金钱钓蛤蟆”、“青蛙劈水”、“鲤鱼跳龙门”一个个动作看得我眼花缭乱的……约莫过了近半个钟头,他说,“这是最后一吊了,这一吊叫做‘太公钓鱼’也叫‘脑后吊’”。只见他双手抓住布环,双脚下垂,一个筋斗翻上,布圈正好套住后脑勺,双手下垂,双腿一蹬,人笔直悬在了空中……
“这是1984年苏州大学来收集戏曲资料时我给他们表演的录像,那时我已经52岁了,72吊吊下来他们都连连称奇——年轻人都很难在空中做这么长时间的动作!那,也是我最后一次表演男吊。”王振芳先生说。“现在看戏的人越来越少了,戏剧和生活似乎有了某种隔阂。”
“不仅仅是绍剧,”他补充道,“的确,中国戏剧是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被边缘化了,目前生存的环境和空间就非常不理想。以前绍兴有句老话,叫‘斗气不斗财,戏文唱起来。’但是现在听戏的人群似乎越来越‘单薄’了。当然这里面有诸多的因素,比如说生活节奏、生活方式变化等使戏剧遭到的冷落。但是,反观戏曲的本身,其实有很多地方已经跟我们所处的时代脱节了,削弱了艺术的感染力。艺术的高雅也要经得住生活大潮的洗礼。”
“现在已经78岁了,前几天收了两位关门弟子,其实他们的功力都不错,学戏也很用心,只是有些肢体语言稍微调整。”王振芳先生说“现在青年演员的路越来越难走,绍剧的路越来越难走,现在出山收徒,就是想让地方戏剧走得更远一些……”(戚晓宁)
(摘自 《绍兴县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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