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省曲周县东南30公里处坐落着一个4000人左右的村庄,村庄的人们勤劳善良,祖祖辈辈靠耕种为生。多年来让该村引以为豪的就是村中“两宝”,一是万历皇师户部尚书陈玉陛是本村人,另一宝就是该村的小戏柳子腔。柳子腔是当地独具特色的民间戏曲,为曲周县侯村镇堤上村独有。直到今日堤上村的群众仍对本村的柳子腔有着深厚的感情。谈起他每个人都能讲起许多故事来,甚至滔滔不绝。特别是那些风靡一时至今令人难忘的演员:李共立、李正银、高廷志、范玉申、李德江、李庆文等等,虽说他们早已成为故人,但人们对他们仍记忆犹新。
提起柳子腔就不得不提两个人物,一是现任柳子腔剧团团长李运亮,一个是为柳子腔的继承、发展做出巨大贡献的编剧、琴弦手李金志。现任团长李运亮在柳子腔剧团的发展史上,也曾大刀阔斧、排除种种困难让柳子腔辉煌一时,令他万想不到的是他的辉煌竟是柳子腔最后的辉煌。当年,当他把自己的全部家当奉献给这个小戏时,柳子腔受大气候的影响阳气大衰直到解散封箱。
今日李运亮谈起柳子腔、谈起柳子腔那班人马,显露出过多的无奈:“我不想让柳子腔在我手里销声匿迹,那我就成了堤上村的罪人”,李运亮目前在北京工作,他人在北京,心里牵挂的却是像他孩子一样的柳子腔。第二个人就是剧团琴弦手李金志了,我用再多的文字恐怕无法描述他对柳子腔的热爱与执着,他为柳子腔的发展、为挽救柳子腔这个剧种跑了多少路、跑过省市县多少个部门连他自己都统计不清,只知道自己几十年的种地收入,都让他为此花掉了。妻子为此生过多少气,孩子为此无数次埋怨,直到为了挽救柳子腔整理曲目时,耽误了为大女儿看病,花季般年龄的孩子离世,每当谈到此堤上村的群众为之感动、为之流泪。
李金志年逾70,十几岁到柳子腔,把自己的全部心血都倾注在这个剧种上,直到今日他看不到半点希望,他为柳子腔的命运担忧,他为这一宝贵的文化遗产将要失传担忧,在拯救柳子腔这个剧种中他显示出的不单单是无奈,更多的是焦急、疼痛,他脸上布满的皱纹就是柳子腔刻上的沧桑与凄凉的曲谱。他终生就一个愿望,就是看到柳子腔能重新走上舞台。
曲周柳子腔虽为地方小戏,但在剧情内容、唱腔念白、形体动作、音乐伴奏等方面均有其鲜明的艺术特色。据堤上村老艺人介绍,在清代光绪年间,有一个能歌善舞、多才多艺的流浪演唱艺人,长期活跃在冀南、鲁西、豫北一代,以卖唱为生。卖唱艺人吸收了三地民间小调的精华,结合一些戏剧曲牌,糅合当地的方言和语音,渐渐形成了一支具有地方声腔的派别。有一年,他在卖艺途中,路过堤上村不幸染上了恶疾,堤上村村民便将他收留,并凑钱为他治病。病愈后,他深感堤上村村风纯朴,百姓宽厚善良,为答谢救命之恩,就在堤上村组班收徒授艺,带领徒弟走村串乡卖艺,挣些银两糊口和接济群众。
最初的演出以清唱为主,形式单一,情节简单;后来逐渐发展为化妆表演、人物角色固定的小戏班,成为小型的业余剧团,广泛活动于堤上一带的庙会、集日,以春天和秋后最为活跃。演出时,临时搭台,因而也称草台班。由于该剧中的音乐伴奏和唱腔演出曲调特点像雨后青蛙(土语称蛤蟆)的叫声,时人称该剧种为“蛤蟆嗡”。民国初年,有人觉得此名欠雅,提出更名为“柳子腔”,得到剧团所有人员的认可,从此一个新的剧种诞生了。
民国年间,曲周柳子腔有初步发展,此时堤上村柳子腔剧团已渐成规模,声誉日盛,演出范围不再局限于本县,逐渐向周边的馆陶、广平、邱县、大名等县扩延,邻村也出现了一些柳子腔剧团,并且出现了范玉森、李德江、高廷志、李小朵、陈凤霞等一批深受农村观众喜爱的演员。之后,随着各种剧种之间的借鉴,灯光的改善,布景的介入,女演员的增多,从建国后到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进入鼎盛时期,成为本地区除豫剧之外的第二大剧种,仅堤上的剧团就有男女演员40多人。剧团各种行当齐全,服装道具完备,演出剧目既有古装戏,也有现代戏,不仅在农村搭台演出,而且进入县城剧场售票演出,一度活跃在冀鲁豫接壤的周边城镇和广大农村,受到广大群众的欢迎。到了七八十年代,堤上村柳子腔剧团还多次参加县里组织的文艺调演,荣获了多种奖项。
曲周县柳子腔属“小戏”范畴,很少有帝王将相的朝代戏,多以生(小生、老生)、旦(花旦、青衣、老旦、彩旦)为主,辅以丑角作陪衬。剧情内容往往以家庭为背景,通过夫妻、未婚夫妻、婆媳、姑嫂、妯娌、邻里等相互之间的恩恩怨怨,演绎悲欢离合的故事,宣传道德伦理,宣扬传统美德,对人们进行惩恶扬善的教化。如剧目《雷姐出气》,演的是一位忠厚善良但性格懦弱的少妇琴姐,受到恶婆、刁姑的虐待,被休回娘家。她的堂姐疾恶如仇,勇敢泼辣,手持棒槌,赶到琴姐的婆家对恶婆刁姑进行训诫。再如《打蛮船》,演的是一个“江南蛮子”到冀南一带来拐卖妇女,激起民愤,人们怒砸蛮船。还有《天雷报》,演的是一个不孝之子,苛待老父亲,受到天打雷劈的报应。
这些剧目贴近生活,贴近实际,尽管剧中情节含有一些封建迷信成分,但演的是群众身边的事,说的是群众想说的话,抒的是群众心里的情,极易激起群众的共鸣。该剧种在演悲剧时,群众往往痛哭流涕;演喜剧时,喜笑颜开;演奸人作恶时,观众则义愤填膺。该剧种所具有的独特的魅力,在当时群众中流传着“宁肯三天不下地,不能不看柳子戏”的民谣。无论男人们田间劳作,还是女人纺花织布,都时时哼哼几段,听、唱柳腔戏成为人们普遍的一种习惯。
曲周柳子腔的唱词和道白的显著特点是不避俚俗,多用生动活泼的群众语言,甚至歇后语、谚语,易懂、易学、易唱、易念。唱词常见十字句和七字句,节奏明快,灵活顺口,除老生有时用二本腔外,一般都以真声演唱,吐字清晰省力,有事半功倍之效。根据剧中人物所处的特定情景、唱腔,分慢板、二板、快板等十几个板式,以表达剧中人物的复杂的喜怒哀乐之情。唱腔委婉动听,入耳入脑。柳子腔剧中的丑角占有重要的位置,惯用乡音土语,插科打诨,幽默滑稽,为其润色不少。其形体动作程式较少,受冀南民间舞蹈《拉花车》、《跑旱船》、《放风筝》等影响较大,自由欢快,贴近民俗风情。
曲周柳子腔属弦索腔系,主要伴奏乐器有四胡、二胡、笙、笛等,由于演员行腔比较自由,伴奏常随唱腔灵活变化,也就是所说的“弦包音”。
曲周柳子腔作为独具艺术特色,为冀南地区重要的民间文化瑰宝,具有较高的思想品位和艺术价值。保护开发“曲周柳子腔”,对于丰富民间戏曲艺术,丰富农村业余文化生活,促进农村精神文明建设具有重要意义。
据了解,柳子腔剧种自诞生以来,老艺人编创的剧本大约有70余部,由于年久等多种原因,有些剧本已绝迹舞台。口头流传下来的剧本有《田二红开店》、《丢印》、《安儿送米》、《高奎举跪楼》、《断堂》、《小二堂》、《打蛮船》、《雷姐出气》、《王林休妻》、《天雷报》、《送子》等十余部。进入新世纪以来,由县文化馆在原有剧本基础上创作了《挑女婿》,参加了市文艺汇演并获优秀表演奖。2004年编创了新剧目《棒打姻缘》,也曾在全市文艺汇演中获奖。
30年过去,弹指一挥间。现在的堤上村仍有蛙声鸣,不见柳子腔。柳子腔封箱30多年了,现在演员老化,后继乏人。剧本流失严重,保存不完整,部分失传。虽然2012年柳子腔被国家命名为第三批文化遗产,但这一消息,只是让李运亮、李金志这些柳子腔的信徒们吃了个小糖核,刚进嘴里的糖没来及咀嚼就没有味道了,实为空喜一场。
当然为做好该剧种的抢救和保护工作,县有关部门和侯村镇做了大量的工作。县文化主管部门成立了柳子腔剧种保护开发领导小组,组织专业人员对其进行专项调研,并筹措资金购置乐器、服装。制定了切实可行的保护计划,将用五年时间,组建县柳子腔剧团,开辟演出市场,这些措施与计划确实让柳子腔的爱好者激动了一阵,让堤上村群众奔走相告了一番,时至今时回想起来,那是一场干打雷不下雨的气候,这些措施和计划无人问津了。拯救柳子腔凭李金志那两条腿即使再加上几条腿也跑不出啥名堂了。
文化遗产,喜闻乐见保护文化遗产已迫在眉睫。国家财富,何时能真正提到议事日程,用什么样的模式去拯救,缺钱那是事实,缺人?有李运亮、李金志这些柳子腔的铁杆信徒在何谓缺人?缺钱现在好解决,到了缺人的时候,恐怕再多的钱也挽救不了这个国家文化遗产了,到那时:你之过?我之过?谁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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