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剧表演艺术家李政成老师应工文武老生,他扮相俊美,台风儒雅,嗓音圆润,被专家誉为文武昆乱不挡,在多年的艺术实践中逐步达到形神合一的境界,形成了自己独具一格的艺术风格和流派。在长期的舞台演出中,他还多次在剧中成功反串“旦行”,充分展现了他深厚扎实的艺术功底,体现了他天赋异禀的艺术造诣。
政成老师成功反串“旦角”,比较典型的是大型新编扬剧《响九霄》“戏中戏”中《清水花》的旦角表演,以及26集戏剧电视连续剧扬剧《十把穿金扇》中男主角陶文灿在逃难途中假冒婢女曹秀儿,这两场戏虽都为旦角表演,但其艺术形象各有特色,迥然不同,可以说集中展示了李政成老师在“旦行”中的表演艺术。
提到男旦,首推京剧表演艺术家梅兰芳大师,他把男旦这个行当演绎到极点,形成了坤旦(女性旦角)也无法逾越的高峰。在戏剧历史长河中,京剧除了“四大名旦”外,不断涌现出以张君秋等为代表的许多优秀杰出的男性旦角。其他剧种也有出类拔萃的男旦出现,从而使男旦行当经久不衰。
说到男旦,还要提到李玉刚。很多人赞誉他为继梅兰芳等中国四大名旦之后,中国京剧旦角的后起之秀,这虽是溢美之词,但是他的演出风格个性鲜明、唯美时尚,将民歌、舞蹈、京剧有机地融为一体却是不争的事实。香港电影演员张国荣在电影《霸王别姬》中饰演青衣男旦程蝶衣,其在电影中扮演虞姬的形象也很经典。扬剧表演艺术家,筱派创始人筱荣贵先生的高徒筱勤喜老师扮演的“寇珠”,俏丽多姿楚楚动人,可惜只见到剧照,但可想象其演和唱一定出色。
要知道男性演女性比女性演自己更难。“百炼钢化作绕指柔”,著名昆曲表演艺术家、教育家张卫东解释说,在戏曲舞台上,“男演女”不是简单的反串而是一种艺术的再创造。男旦并不是一味地模仿女人,其本身就是作为一种特殊的艺术品而存在,要学会如何作为一个“艺术化的女演员”去传递人物的感情。而“由于男性演员本身不是女性,与女性演员相比,他们会格外仔细地观察、思考和学习女性气质,准确地揣摩、掌握女性人物的内心节奏,用男人特有的角度和眼光去观照女性,所以往往在刻画人物上更加入木三分。高明的男旦艺术家,既能刻画女性的共性艺术特征,又可凸显具体女子个性化的性格特点。”
男旦比起坤旦来有自己的优势:其一、男旦的嗓音条件明显优于坤旦,男性由于生理原因,其假声结实,音色脆亮,中气足,有厚度,因而耐听。而女性的假嗓,往往尖细纤弱,缺乏厚重之感。其二、男旦的扮相,尤其是年轻时并不比坤旦差。男旦中年之后或许会更加丰满,而坤旦中年之后则容易发胖。虽然不少坤旦比男旦扮相更漂亮,但是在讲究唱念做打的艺术表演中追求的并不是生活的再现,而是塑造更为完美的角色。由于男性不具备生理方面的优势,则更会注重通过细节来刻画心中完美的女性形象。其三、男旦的武功把子以至打出手的程度更是坤旦难以企及,尤其饰演刀马旦、武旦,男旦的优势更为明显。相对来说,男旦的艺术生命要比坤旦长的多。
我们说的反串,其实有两种情况,一是饰演和自己性别不同的角色成为“反串”,象京剧的四大名旦等,基于其主攻这个行当,演起来相对要得心应手一些。当然象梅大师在专攻旦角的同时,也成功反串过不少生行;二是饰演和自己原行当不同的角色成为“反串”,比如原来是演小生的,现在反串演老生等,相对来说,这样的反串要容易一些。最难的是两种情况的结合:即饰演和自己性别不同的角色,又饰演和自己原来不同的行当。而李政成老师的本行是文武老生,他反串的“旦角”就属于将两种情况结合起来,所以其难度就更大了。
我曾经观看过上海京剧院演出的迎新剧全反串《龙凤呈祥》,剧中所有角色全部都是反串演员扮演,比如:老生演老旦,老旦演老生,其中最有特色的是女老生王佩瑜扮演三花脸贾化,小生演员金喜全扮演花脸张飞,花脸演员安平扮演花旦孙尚香。说实在话,主要是好笑一场,想象一下,一个大家熟悉的大花脸演员去扮演一个花枝招展的旦角,这本身就是一个很好笑的事情,而且台上的演员越是认真就越好笑,而这场演出本身就是要大家开心,新年吗,《龙凤呈祥》图个开心吉祥。当然这场演出也并不全是瞎胡闹,演员的艺术功底还是很扎实的,演什么象什么,这场戏还是很有水平的。
政成老师在《响九霄》和《十把穿金扇》两场戏中反串的旦角,完全是中规中矩,上档次高水平的演出,两剧一虚一实,虚者:扮演仙女可以美轮美奂,让人遐想无边,充分体现美的享受;实者:扮演婢女可以朴实娇憨,使人可爱可亲,尽情领略高超的演技,实为两个不同的演出风格和表演方法。在表演中,政成老师将“四功”(唱、念、做、打)、“五法”(口、手、眼、身、步)演绎到极致,充分体现了自己的“旦行”表演艺术特色。
扬剧《响九霄》这出戏是移植改编于京剧《响九霄》,得到了李政成的老师之一大师裴艳玲的指导。这出戏的演出难度非常大,因为戏中讲述的是一位戏剧演员的故事,这位演员在戏中还要运用多种行当扮演多种角色。可以说没有“文武昆乱不挡”的功底是拿不下这出戏的。也因此这出戏成为大师裴艳玲的“专利”,成为“梅开三度”的杰作,也没有人再能扮演“响九霄”。李政成老师正是凭着自己“文武昆乱不挡”的功底,才敢于迎难而上挑战新高度,毅然移植改编这出难度极大的大戏。这出戏在移植过程中,并没有纹风不动全盘照抄,而是结合李政成的艺术特色进行了合理的加工,甚至增加了难度。其中“戏中戏”的“清水花”一场,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李政成在这出戏的“戏中戏”里,把梅兰芳在神话舞蹈京剧《天女散花》中所创的舞长绸引了进来,形成了边唱边舞的场景。在这场戏里,首先要唱,这是一段真正的旦角戏,李政成扮演的仙女尚未出场,一句:“驾祥云离却了灵霄宝殿”,就已经把全场的气氛调动起来,热烈的掌声就已经雷鸣般响起。在这一场戏中,你闭上眼睛仔细地聆听,那美妙的声音就通过你的耳钻到你的心里。而在你的心里,根本就没有了扬剧王子李政成,而只有一位翩翩起舞的美貌仙女了。李政成老师的女声和其他男旦的唱法不同,他在演唱中,并不象其他男旦演员那样,把嗓子捏细了唱,提尖了唱,而是充分发挥自己嗓音圆润的特点,真假嗓结合运用,使得更真实更逼真,当然也只有好嗓子才能唱得这样好听。李政成在这场戏里的“做”同样出彩。他出场时的碎步轻盈端庄,扮相俊秀大方,美的眩目,不能直视,迎来的肯定就是一个碰头彩。在表演中,仙女左旋右转,扭腰摆手,美不胜收,十五米的长绸就象是自己会飞的彩练一样,上下翻卷,变幻腾挪,令人眼花瞭乱,目不暇接。而这完全是靠手臂的力量有力但温柔地舞动起来。长达一分多钟的长绸舞动,轻盈旋转,婀娜多姿,政成老师依然气定神闲,仪态万方,而在这个过程中,还要完成大段的演唱,怎么不令人叹为观止呢。
一个男旦演的好,有三个层次:就是“好、象、行”,你扮演的旦角有那么点意思,可以看下去,这就是“好”;你演的人物象一位女性,或者模仿哪一位名角,观众认为可以,那就是“象”;如果观众都从心里认为演的好,演的这个女性人见人爱,或者已经完全忘记这是一位男性演员的反串,这就是“行”了。虽然事先知道这位仙女是李政成老师扮演的,但是在演出的过程中,观众已经完全被这位仙女的优美表演所吸引了,暂时忘记了扮演者政成老师了,我想这就是“行”的层次了。
在《十把穿金扇》中,政成老师同时扮演了孪生兄弟一号男主角陶文灿和二号男主角陶文斌,这本身的难度就非常大。陶文灿在逃难途中假冒婢女曹秀儿,混进员外府里躲避追捕反串旦角的难度就更大了。要说《响九霄》“清水花”演仙女可以充分运用能歌善舞的特长尽情发挥来吸引观众,而在这场戏里的旦角表演就全靠演员的演技了。我想这场戏的演出难度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其一、曹秀儿男扮女装,这是戏里的人物和戏外的观众都知道的事情,因此她不能太漂亮了,否则就太女性化,不符合剧中人物的英雄形象需要了;其二、她还要有一点男子汉的气质,这样婵娟小姐才能爱上她(他),否则这个小姐就有点变态了;其三、这个曹秀儿还要变回陶文灿,这样极大的反差,先男后女再男,这个转换之间的难度是非常大的。政成老师在处理这些问题时是非常合理和巧妙的,把捏的十分到位有分寸。在剧中,用小姐婵娟的话来说,曹秀儿“长的是花容月貌”,这个评价有点过分,但是凭政成老师的长相化装个女性起码是还算好看,这个曹秀儿用“才女”的形象瞒过了员外和县令,再用才华横溢、见义勇为、舍身相救等具有男子气概的行为赢得了婵娟小姐的爱慕。所以当婵娟小姐要求曹秀儿陪睡谈心被拒绝后发现这个婢女居然是个男的,只是感到意外地大叫了一声,也没再有进一步的恐慌或惊吓,可能在内心深处还十分庆幸这个婢女居然真是自己仰慕的公子呢。在表演上,政成老师也表现出十分的火候和老到。刚进员外府见小姐时,由于男扮女,腼腆羞涩;由于初见大家闺秀,胆怯心虚,使小姐对其产生了好感。见员外县令时,出口成章,才华横溢,投其所好,妙语掐算,使员外县令对其深信不疑。当小姐落水遇难时,奋不顾身,舍身救人,使小姐对其产生爱慕。当小姐要其陪同沐浴时,急召保护人纹绣前去解围,未能成功后,又急中生智假意腹痛成功躲避。当小姐要其陪睡聊天时,百般推托不肯应允,被小姐识破后能果断掩其口阻其叫嚷防止泄漏机密,并及时将全部事情原委和盘托出赢得小姐信任,助其逃离虎口脱险而去。这一层层的困境险情全部都要靠演员的表演来完成,丝丝入扣,毫不做作,合情合理,浑然天成,在这里不得不深深佩服政成老师高超的演技了。
综上所述,政成老师作为扬剧的领军人物,我们在充分领略其“文武昆乱不挡”的表演艺术的同时,欣赏其反串的“旦行”表演艺术,也是十分有趣的艺术享受。而通过分析欣赏政成老师的“旦行”表演,我们更加感慨他确实是当今戏剧舞台上的杰出的表演艺术大师,是我们扬剧百年历史上十分难得的艺术天才。相信政成老师在今后的演出实践中,通过不断钻研和磨砺,其艺术造诣将更加炉火纯青,其所创的男生李派艺术流派将更趋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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