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年,李桂琴这位琼剧艺术家,将青春和生命最真挚的感情都献给了琼剧。

也正因为执着和痴迷,李桂琴的艺术生涯,有如江畔的轻舟,划过了千山万水,成为琼剧旦行迄今为止独一无二的多面手。

一位艺术家晚年生活的朴素和对琼剧不悔的追求,在一次深谈中便可真切体味。

在位于海南省海口市海府路的省琼剧院里,69岁的老琼剧艺术家李桂琴,拒绝了咖啡馆茶餐厅的盛意,硬是搬来了两个小板凳,说坐在琼剧院的房檐下,她才“最有感觉”道出自己的心声。38年,这位艺术家将青春和生命最真挚的感情都献给了琼剧,也因为执着和痴迷,这一生,她有如江畔的轻舟,划过了千山万水,成为琼剧旦行迄今为止独一无二的多面手。

不懂戏曲

吼着歌进了琼剧团

青衣、花旦、刀马旦、闺门旦……以唱为主的文戏,舞刀弄枪的武戏,革命题材和当代生活的现代戏,传统戏,神话剧,新编历史剧,李桂琴信手拈来,人们说,若将这些角色汇聚在一起,定会是一组精妙的舞台人物群像。

李桂琴14岁考入海口琼剧团,开始了演艺生涯,我们本以为,有着对这么多人物的传神的表达,李桂琴从小一定有着丰富的生活阅历,可是她说,恰好相反,从小作为独生女长大的她,农村的生活质朴单纯,让老师们第一眼就感受到:这个姑娘,应该可以有更多塑造的方向。长大后的她,在红梅、陈华、道修等琼剧名家的指导下,才努力地去触摸多样人物内在的心灵和个性。

1940年代,李桂琴的父亲李圣诗“老来得女”,50岁有了这个“宝贝疙瘩”,1944年,琼海塔洋,李桂琴出生了,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洪亮的哭声,他父亲笑着逗她说“这丫头嗓门高,将来唱歌准行!”

李桂琴从小打扮得像个男孩子,活泼开朗,梳着短短的小寸头,最爱干的事就是跟着父母亲去看戏。那时候农村没有别的娱乐,来了个剧团演出,村里热闹得不得了,而每次小桂琴都跟着大人去,开场没多久,就在板凳上睡着了。

尽管没太听懂海南戏,但李桂琴从小喜欢在田野里唱歌的个性,还是让她在初中的时候进了学校的文艺宣传队。1958年,低年级的一个叫阿菊的学妹来找李桂琴,“听说海口琼剧团在招演员呢,我们俩去试试?”胆子大的桂琴十分好奇,“我可不会唱琼剧,但陪你去试试!”

两个小姐妹,就这样到了招考老师的面前,琼剧团的“考官”问李桂琴:“你会唱什么戏?”她答,“真不会唱戏,歌倒是可以唱一曲。”李桂琴高亢的嗓音让考官们眼前一亮,他们拉着这个瘦瘦的小姑娘往镜子前一站,用大灯照左又照右,又上了扮相,十分满意,当即决定录取。可这事惹恼了老父亲,琼剧团的领导登门劝说,“老李,女娃娃窝在农村可没什么出路啊,将来就算琼剧演不好,我们负责,可以为你女儿找个工厂做工,你看如何?”李圣诗心里很难过,也舍不得,但是想到女儿以后能走出农村,他最终还是同意了。

从此,帮父亲在坡地上放牛的女娃娃,走进了另一个世界,在海口的驻地,每天早上6点钟起床,她和另外2男2女组成了一个琼剧“娃娃班”,练习“叫声”(吊嗓子),让李桂琴感觉进步最大的是来剧团的第二年,她参加了由广东话剧院、歌舞团、海口琼剧团与广西合办的师资培训班,第一次开始接触了戏曲理论,虽然在课堂上她也要背那个年代又红又专的“最高任务”、“主题思想”,但更多琼剧名家现场极其生动的表演,让这一剧种在美丽少女的心灵里扎下了根。

无数夜晚

借着月光苦练基本功

1958年海口琼剧团并入了广东琼剧院,合并后的剧院成立了一个“试验队”,把各方招募来的年纪小的孩子放在一个班,集中跟着老艺人学艺。王凤梅、谭歧彩、谭大春当时都住在琼剧院,对“试验队”的姑娘小伙要求极严。

当时琼剧院在海南定点的琼剧团也在今天的海府路上,周围都是菜地,再远一点的白龙路区域都是大片的农田,李桂琴印象最深的是在没有电灯和大镜子的年代,一个个夜晚,她们都在月光下练功,月亮能照出自己练功时的身形影子,看到了便可以纠正。即便如此,那时她还连梅香(指琼剧里跑龙套的婢女)都没演过。剧团条件艰苦,但对孩子们好,包了伙食费之后,每个月团里会给她们5块或8块钱零花,“这算我人生参加工作的工资吧。”李桂琴回忆。

李桂琴永远不会忘记,1958年底,她第一次登台是试验队演出专场,她在台上踢了金枪,但金枪没踢稳,在乱扭中摆了造型慌忙跑下场去,脸红得发烫。但到1960年3月,在和平电影院旁的露天剧场(今解放路妇幼保健院处),李桂琴第一次担任了《宝莲灯》里三圣母一角,一炮打响,“在台下很紧张,但是一上台什么紧张都忘了,我爱上了舞台。”李桂琴忘不掉第一次“挑大梁”的激动,当时,广东琼剧院院长黎良德恰好来看戏,这一场下来,牙齿快掉光了的黎院长抿着嘴哈哈笑着夸奖说,“我这个桂琴有前途,我高兴啊,是个小人才!”

“在琼剧的行当里,老师们倾囊相授,从没有芥蒂。”尽管李桂琴当时成了一个“小红人”,但道修、陈华、红梅等名家却更为认真地栽培这棵琼剧小苗,有了更多的指点。

有一次,李桂琴出演《张文秀》中的大姐一角,她的“泰和腔”唱调红梅很喜欢,不禁鼓励地夸到,“小鬼,你唱得好呀!”而红梅在舞台上表演《梁山伯与祝英台》十八相送桥段时,张华就在台下指导李桂琴,“阿琴你看,红梅唱得人心里都跟着惆怅啊,‘骊歌一声泪伢伢’(在戏中大意为”不管感情多么好、相送有多远,终归要有分开,要归家“),你要领悟好这种气和韵律交织的旋律。”李桂琴回忆说,“尽管当时陈华和红梅总在演‘对手戏’,但是他们之间彼此欣赏,互相揣摩学习,我也从他们的身上学到了对同伴的鼓励、职业的进取和对学生的奉献。”

哪怕受伤

也对艺术有最执着的奉献

因为看到老师们身上闪动着的金色理想,在经历风雨飘摇的文革年代,尽管被骂成“黑藤上的瓜”,李桂琴仍然坚持琼剧艺术之路没有一刻的动摇和放弃。

这理想,也支撑着她迈过日后一道道门槛。1987年,在赴新加坡演出的前夕,她的眼睛被炸伤了。那是3月16日在合成彩排一场《西湖公主》的戏目里,搞设计的总监规划了一个场景表现的新花样,要设计一个道具能够喷出火花,那个年代的设计师哪懂?干脆找了个手电筒,在玻璃片里放上硫磺,以为按下手电筒按钮,温度一升高,散满了硫磺的电筒就会喷出火花来,可是谁都没想到,手电筒里边还有灯泡没有拿掉,当李桂琴手持电筒按下时,瞬间灯泡就爆裂了,碎片崩到了她的左眼里,鲜血直流,李桂琴只感到一股血腥,年纪小的姑娘们被吓得手足无措,她镇定自若地拱手捂着眼睛,往医院跑,身上的扮相还在,脸上全是油彩,左眼一时间却什么都看不清了。

即便这样,在医院2天后,李桂琴还是从医院跑了出来,她放心不下赴新加坡表演的彩排,回到海口戏院带着纱布继续排戏了,让更年轻的小花旦们惊叹不已。而休息的时候,李桂琴就仰着头,让眼睛不会感到那么酸痛。

19天后,李桂琴等飞赴新加坡,《汉文皇后》、《秦香莲后传》、《西湖公主》等演出在新加坡大获成功。“在新加坡演出时,卖完座票卖站票,最后站票也不卖了。那时候,新加坡国家剧院高一点的地方都站满了人。还有外国人在谢幕后挤到台前竖起大拇指。”

而更有缘的一件事,正因为看到了李桂琴的录影带,新加坡一位叫蔡惠洁的女学生飞来海南,诚意要拜李桂琴为师傅。这个很有灵性的孩子后来也得到了李桂琴毫无保留的传授,成为在新加坡当地非常优秀的一名琼剧演员。而在55岁退休后的日子里,李桂琴也从来没有放弃过对年轻的喜爱琼剧的孩子们的指导。“尽一辈子的心力”、“死心塌地”、“无偿为学生教到我教不动为止”……从李桂琴的眼神里,透露出的那股坚定,难于用言语描述。

聊着聊着,“听英台终身二字刚出嘴,面带愁容进秀帷……”李桂琴在情动之处不禁高唱了起来,那飞扬的神色,仿佛在前生,已与琼剧拟下了深情的约誓。

现代琼剧《红树湾》中的李桂琴(左)。

现代琼剧《红树湾》中的李桂琴(左)。

李桂琴

晚年的李桂琴还经常与琼剧票友交流,即兴演唱。

点赞(0)

评论列表 共有 0 条评论

暂无评论
立即
投稿
发表
评论
返回
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