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表演、演唱、歌舞为一体的中国戏曲,是综合性舞台艺术,有着辉煌灿烂的历史,是民族传统文化中的珍宝。舞台是戏曲的永恒载体,观众是戏曲的第一裁判。戏曲讲究情节,人物与性格的完整性,来龙去脉,因果照应必须交代清楚,一举一动,一招一式体现出一种极富规范的艺术性。舞台是有限的,但戏曲表达的主题、情节、人物都是无限的,以写意和空灵的表达方式可以使舞台变得无限广阔。一个马鞭可以让观众看似千军万马,一个箭步可以使观众想到越过千山万水。从某种意义上说,戏曲的小舞台让观众看到大社会、大世界。千百年来,戏曲不仅仅是民众主要娱乐形式,也是重要的文化载体,这其中,各个地方特有的地方戏更是精粹的文化创造,是和人民大众最贴近的艺术形式。

地方戏曲作为传统文化表现形式,凝结着某一地域的民风习俗,为当地民众喜闻乐见,是非物质文化遗产的重要组成部分。不同于其他非物质文化遗产,地方戏是“活态”的文化形式——它既传承一定的历史文化传统,又期待着时代精神对文化传统的创新与转换。

我国是戏曲大国,但近年来随着城市进程的加快和大量农民工进城,地方戏曲呈现迅速消亡的趋势。据统计,我国1959年尚有360个地方剧种,到2004年时只有260个剧种仍有演出,目前演出的地方戏曲还不到200种。尽管不少地方戏曲剧种被纳入了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但是其生存环境并没有得到明显的改善。

地方戏曲多种多样,其面临的境遇也大有不同。概而言之,有这样几个特点:其一,经济发达地区的地方戏生存状况较好。因为当地对传统文化保护的投入更大,生活富裕起来的群众对文化娱乐的要求也会更丰富。其二,能推出有影响剧目和演员的地方戏显得生机勃勃。“一出戏”会使一个剧种焕发生机,“一个人”能为一个剧种注入活力。其三,形式灵活的地方戏更受民众欢迎。云南花灯、广西彩调、湖南花鼓等地方戏曲,取材于现实,贴近于乡村,载歌载舞,有情有趣,这些由民间歌舞或小戏发展而来的地方戏比较鲜活,因而常演不衰。其四,有众多民营戏班的地方戏生存状况较好。河南豫剧可以说是除京剧之外最大的地方剧种,这离不开近400个民营豫剧团的功劳。浙江越剧也是如此,在其发源地绍兴、嵊州注册的民营越剧团有300多个。福建的莆山戏、梨园戏、高甲戏也都有相当数量的民营戏班活跃在民间。

地方戏曲的传承与发展,要克服保守、孤芳自赏的倾向,应该积极主动地去借鉴、吸收对本剧种有益的东西,增强它的自身活力。剧种的生存状况如何,是靠剧目来体现的。生产出一部有影响的好戏并借此推出一位担大梁的“腕角”,对一个剧种的生存和发展而言是至关重要的。就拿河南豫剧来说,上个世纪的时候,陈素真在30—40年代、常香玉在50—70年代、马金风在80年代至今,创造了一个个戏曲史上的传奇,使豫剧在全国名声响亮,影响深远。上世纪50年代,逐渐衰落的昆曲都能借“一出戏”来救活,以至于留下了“一出戏”(《十五贯》)救活一个剧种的佳话。河南周口的越调剧团专演“三国戏”、“诸葛亮的戏”,在当地很受欢迎。地方戏曲不可以坐等天上掉馅饼的态度来期盼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工程,要让地方剧种今天仍有活的历史文化价值。

在这里尤其想说说河南豫剧。豫剧原名河南梆子,因其音乐伴奏用枣木梆子打拍、故早期得名河南梆子。豫剧因其唱腔优美动听、地方韵味浓郁,而与京剧、评剧、越剧并驾齐驱为中国四大剧种,有观点认为豫剧是中国最大的地方剧种。豫剧经过几百年的发展逐渐成熟,特别是近几十年的发展更令人瞩目,形成各具特色、风格不同的唱腔流派:如奔放豪迈、大气磅礴的常派唱腔(常香玉)、华丽端庄、细腻典雅的陈派唱腔(陈素真)、哀怒淳朴、甜美深沉的崔派唱腔(崔兰田)、高亢明亮、清脆婉转的马派唱腔(马金凤)、含蓄秀丽、淳朴甜美的闫派唱腔(闫立品)、俊俏乖巧、俏丽多姿的桑派唱腔(桑振君)等。她们特色的唱腔正是因为具有浓郁的地方风味,才受到人们的喜爱。豫剧根植中原,昂奋勃发的宏大气魄、雅俗共赏的审美效应,高亢激越、简洁明快的唱腔曲调,古今兼备、老少皆宜的表演风格,幽默诙谐、乐观向上的语言情趣,不难不涩、南北易懂的中州韵味,质朴无华、宽厚浩然的文化风貌,反映现实、贴近生活、有血有肉的大众格局等,固然是其蓬勃发展的基础,但豫剧发展也离不开创新。1950年导演杨兰春、作曲王基笑开辟了一条豫剧现代化的道路、创造了以《朝阳沟》为代表的反调唱法,被称作现代戏流派,是豫剧中的歌剧。豫剧《朝阳沟》成为一部不可复制的经典。

京剧的发展历程或许也能给不少地方戏曲带来启示。1957年,梅兰芳率团到洛阳演出,他主动征求马金风的意见,想把豫剧《穆桂英挂帅》移植到京剧中。不久,他精心创作的同名剧目《穆桂英挂帅》演出大获成功,这一剧目成为梅兰芳晚年的保留剧目。据统计,有不少京剧经典剧目取自地方戏剧,如《杨门女将》改编自杨剧的《百岁挂帅》,《海港》改编自淮剧的《海港的早晨》,《沙家浜》改编自沪剧的《芦荡火种》,如此等等,不一而足。京剧移植改编地方戏,不仅丰富了京剧剧目,有些甚至成为其自身撑起门面的“看家戏”。这种现象也说明,地方戏曲凭借其艺术和表演特色,还为其他剧种提供养料,可能是未来的“国剧”的萌芽。

(作者为洛阳师范学院公共艺术教研部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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