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长年在政府部门任职,却倾情琼剧,创作丰收:他创作的大型古装琼剧《海青天》,被海南省琼剧院选为2008年省琼剧汇演参演剧目,获原创剧本二等奖;他的另一部大型古装琼剧《钟崖州》获得2012年首届海南省艺术节文华剧作奖,如今这两部剧仍常在海南有线频道播出。此外,《魅力定安》、《枯木逢春》、《路为媒》、《后悔》等琼剧小品,陆续被搬上舞台。他叫邓光华,在他的背后,有着爷爷和父亲的文化传承,有着三代人对琼剧的痴情。

定安县雷鸣镇,初夏的烟雨倾泻在伸展开的大葵叶上,南丽湖摇曳的波光撩开一湖动人的涟漪。

湖与岸之间,流转的回风仿佛穿越了乡村百年的时光,诉说着岸边一个家族几代人对琼剧的痴情。

在琼剧之乡定安,有一种数百年来的情结早已注定。

2014年5月底,60岁的邓光华退休告别了官场,回到了故乡。以往,他的脚步总是走得很急,可这一次,他在家乡的土地上慢慢地深吸一口气,“开始新的人生阶段,可以潜心琼剧创作。这是让人觉得更幸福的事。”

雷鸣镇南九村的邓家,远近闻名。邓光华的爷爷邓家鹏、父亲邓之钦和邓光华自己,三代人都将一生的痴情托付给琼剧创作,且均有成就。再向祖辈追溯至清代,仍可查祖辈从事艺术创作的深深印迹。

琼剧创作的三代传承

海南历史上有不少父子进士,仅海南定安,清朝就出过两对。但父子作家,虽有,少见;父子戏剧作家,更少见。戏剧剧本创作,需要对所写剧种艺术的熟悉,还需要对板腔的谙熟,需要悟性。“邓家一家祖孙三代都是致力于琼剧剧本创作的红名家庭(红名,定安俚语,即出名、走红之意),在海南绝无仅有。”海南作家莫清华曾对他所熟知的邓家这样评价。

莫清华最早认识邓光华的父亲邓之钦,是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澄迈县琼剧团在定安县城工人文化宫演出大型历史琼剧《双玉鸽》,身边一位朋友指着“戏牌”告诉莫清华:“这本剧的编剧邓之钦是咱们定安人,一个教师。”

“一个能写剧本的教员。”这是邓之钦给很多认识他的人留下的印象。很多剧团邀请过他,可他最终当了一辈子教书匠,是为了孩子。

在定安龙岭小学的课堂上,邓之钦授课的教室后头,总会有一个窜来窜去的小男孩,那就是邓光华。从4岁开始,父亲让他跟在身边教他学业。

爬树掏鸟窝、下河沟抓鱼,小小少年总有各样的调皮之举,有时则惹来父亲的一顿暴打。在邓光华的印象中,父亲异常严厉,尤其是有不想读书想法或露出疲态的情况下。但邓之钦有一点从不阻挠邓光华,那就是看戏。

“小时候,只要来了戏班子,从村里即便走上10里路也要去看,没有钱,就偷偷从幕布底下钻进去,趴在戏台前侧露出小脑袋斜着向上看,一场戏下来,心还沉醉在戏里,可脖子疼得动不得。”邓光华说。

看戏本是读书之外的事,之所以不去阻拦,因为邓之钦也是戏迷。学生年代开始,邓之钦便是学校的活跃分子。那时他在琼剧《春水沃桃花》里扮演主角,出色的演艺,倾倒不少小观众,当时还被村里人誉为“初露角头的‘小仔生’”。邓之钦当了教师后,参演过琼剧《稽文龙》等50多个剧目。其中,自编、自导、自演《武松杀嫂》等古装琼剧,已显现出了深厚的琼剧情愫和良好的编剧天赋。

邓光华后来才从父亲的口中得知,父亲对琼剧创作的痴迷,源于祖父的影响。邓之钦的父亲邓家鹏诗词歌赋,样样精通,他创作过《民谣集》曾被广为传诵,日寇侵琼后,他为抗日,结合本地题材,创作了《抗日救国》和《千里缘》两部富有乡土特色的抗战琼剧,在乡里广为流传吟唱,激励民众抗日,一时成为佳话。

苦修学养的波折人生

在定安当地,邓家“书香门第”、“戏迷之家”称谓由来已久。邓之钦的曾祖父邓挺材曾任“中书科中书”(从七品衔),是琼剧迷;祖父邓邦文为“布正司经历”(从六品衔),也对琼剧尤为痴爱。

到了邓之钦这一代,秉承着书香之家,他则更注重对子女的教育。邓之钦经常就地取材,给邓光华讲一些富有乡土气息但意义重要的故事,比如,高林村的张岳崧如何穷不夺志、发奋读书,成为明清两代琼州唯一的探花郎;龙梅村王弘诲如何为官清廉,为民请命,“奏考回琼”,造福琼州学子。父亲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给邓光华的内心带来了震撼,当然,这些生动的故事,也为他日后从事琼剧创作,扎下了根基。

遗憾的是,邓光华才念完小学,满心准备迎接初中考试时,“文革”袭来,学校纷纷罢课闹革命,学业被迫中断。

失学那一年,邓光华的家庭也发生了变故。年年获先进,为办好小学常年睡茅草房、吃粗粮的父亲,被划成了“走资派”、“黑帮”,“打倒邓之钦”的标语在仙沟墟满街张贴。为了不让邓光华受牵连,邓之钦让儿子回到原籍南九小学去重读。临走时没忘对邓光华说,“千万不要因此消沉,更不要放弃学业……”

“文革”期间,因为家庭成分,采用“推荐制”才能上中学的名额里,根本不会有邓光华的份。14岁的邓光华回到家乡的生产队申请当公社社员。生产队“破格”让他成为“半劳动力”,当然,劳动报酬也只有正式社员的一半。

每天滚着一身泥巴,磨了一手的老茧,犁田、割稻,夜晚回家后,邓光华借着柴火看书读报,清晨还爬上生产队仓库的屋顶,用喇叭筒向社员们大声朗读毛主席语录。

1968年底,国家规定农村完全小学统一附设初中班,允许具有小学毕业同等学力的青少年插班就读,邓光华终于重新回到学堂,如饥似渴吸允知识的甘露。

“官场另类”潜心琼剧创作

1970年7月,邓光华初中毕业了,又是一次升学推荐,他的内心忐忑不安。

赶上全国教育大回潮,这一次,邓光华没有被拒绝,全票通过被推荐到了雷鸣中学就读高中。

3年后,高中毕业的邓光华再次回乡务农,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面朝黄土,背向苍天,命运似乎又让他重复那数千年的轮回。当农民的邓光华牢牢地记着别离的父亲临走时的嘱咐,没有丝毫懈怠对学业的执着。转机很快来了。

1974年,母校南九小学需要补充一名民办教师进校,大队决定补充一名小学高年级语文教师,当时,应试者不下50人,邓光华以考试和试教双第一的成绩,被聘为了民办教师。

尽管当民办教师依然很苦,但邓光华完成了人生最关键的一次命运的转变,这才有了后来从民办教师到师范学校的跨越,有了被安排到海南机关和以后的一切。他永远没忘记父亲不要放弃读书的嘱托。

在文昌师范学校读书毕业后,邓光华被安排到海南行政区招生办工作,那是国家恢复高考的1977年。

“海府路老省政府大门里头两侧,当年有两座1976年防震留下的茅草屋,就是海南行政区招生办。”邓光华回忆。因为经历过“文革”时期的苦难,他是那么珍惜得到的每一个机会。从上班第一天起,这个年轻人每日清晨约提前1个钟头来到办公室,烧开水、干杂活……因为茅草屋漏雨,没人懂修,也没人愿意修,只能从屋子里头用塑料布遮住雨水。邓光华看不过去,干过多年农活儿的他到野外割茅草运回自己修补屋顶。那些从高校来的新同志看得目瞪口呆,而单位的老同志则称赞,“这小伙子能吃苦、会干活。”

邓光华回想那段岁月毫不掩饰地笑说,“我是‘不靠学问靠勤快’才获得了留在机关的机会。”

然而,只有中师文凭的邓光华与那些从高校进来的同事相比,显然“立不住脚”。他被“挤”到海南行政区教育局教研室当图书管理员,当不上教研员,但他意识到“学问”比“学历”来得更重要,此后,他参加华师大函授中文专科、中央党校领导干部在职研究生学习。没有本科文凭,那一年,他被中央党校破格录取的原因,是招考者看到了他已出版的《管见集》。

十几年光阴过隙,邓光华工作之余,始终痴迷于地方传统文化,在业余时间一头扎进琼剧剧本创作!他像父亲和祖父一样写剧本。从10年前开始,邓光华开启了琼剧创作之门,从选择题材、安排情节到唱腔设计等,一一琢磨,并虚心向古稀之年的老父亲请教,细心体悟。

他创作的首部大型古装琼剧《海青天》,被海南省琼剧院选为2008年海南省琼剧汇演参演剧目,获原创剧本二等奖;其创作大型古装琼剧《钟崖州》获评2012年首届海南省艺术节文华剧作奖,如今这两部剧仍常在海南有线405频道播出。而后邓光华一发不可收拾,他创作《魅力定安》、《枯木逢春》、《路为媒》、《后悔》、《接班》等琼剧小品,陆续被搬上舞台。最近创作的大型古装琼剧《青梅与王子》,被省琼剧院一团拟定为第二届海南省艺术节参演剧目。他说只有琼剧创作这一点上,他与父亲最相似,那就是“永远扎根乡村,永远取材故土。”

5月的定安,老父亲望着儿子归来的身影,眼含幸福的泪光,父子俩从此携手续缘创作,南丽湖边,仿佛又添了一抹温情色彩……

《海青天》剧照

邓光华先生在书房

邓光华先生在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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