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上了白鹿的原——话剧《白鹿原》评论

舞台上,高坡、黄土、老树、窑洞口、车轱辘,你发觉已经上了白鹿原。北京人艺在天津大剧院的舞台上开辟出了一片白鹿原。

北京人艺的《白鹿原》在今年的演出已经算是第三轮了。第一轮是2006年,第二轮是去年。一出戏能再拿出来复排是大幸事,能这么做的团队也是不多的。

对比2006年的时候,两位主演没有变:濮存昕的白嘉轩和郭达的鹿子霖。女演员卢芳很幸运,先前演了白灵,如今接替了宋丹丹演了田小娥,白鹿原上女子的灵与肉她都演全了。而且听说她这次开演前不小心受了烫伤,还在医院治疗中。每一次在舞台上的摸爬滚打都仿佛在刀尖上跳舞,为演员的敬业大赞。其他一些演员,从前在戏里面演小少年的,如今也能出演数得上的角色独当一面了。从中不难看出人艺的传承和更新。

“残酷”改编

小说《白鹿原》的改编很残酷,因为太难。快50万字的小说浓缩成的几个小时的戏剧作品,无怪电影、舞台剧出来之后,都是要被埋怨的。情节大量的删减是必须的,删啥留啥,根本是众口难调的事情。看过原著小说的观众,自然更有发言权,这个情节喜欢的,没有被留下,那个情节似乎可有可无反而被留下了,这帐要真算起来可有的算。

话剧《白鹿原》的改编就有罗列情节之嫌。我很能感受到主创们对于这部小说的情感和热爱,他们努力压抑自己剩下精致而流畅的情节。但情节还是太多了。这导致每一场每一个情节的交代必须要快。这一场鹿子霖要被枪毙了,恨不得下一秒他就穿戴体面开始耀武扬威。几对经典的对抗冲突,如白嘉轩和鹿子霖这一对“相濡以沫”的老冤家,白孝文和黑娃的“黑白”情感等等,由于时间不够积累不足,他们之间的对峙就显得分量很轻。这样的坏处是,上一场刚刚积累起来的感情,下一秒迅速被打散,然后下一个情节马上补上。时间一久,观众就累了。不是因为观众懒惰,是因为一直被情节牵着鼻子走,我们的情感无处安放。

全剧只有一个大布景:舞台上黄土高坡、蜿蜒小路、窑洞口、车轱辘,一片西北景色,黄金分割处的老树引领了观众的视线,配上根据气氛变幻的天幕背景,以及延伸出来到台口左右两侧的木质桌椅,这些组成了整个舞美设计。好处是果然还原了一片西北大地,坏处是太写实。加上故事讲述本身也过于写实,就实惠到一块去了。陈忠实的原著小说,借用了大量潜意识、非理性、魔幻、死亡意识等的表现手法,来展现历史带来的神秘未知性。尤其是魔幻手法,在中国传统农村中简直可以寻根。评论一直在赞叹小说《白鹿原》的雄奇,既是雄浑广袤和光怪陆离,有了雄浑广袤的形状,没有了光怪陆离的表现,也会是遗憾的。

话剧《白鹿原》在2006年第一轮演出时,猜想状况尚可。如今时隔8年,表现形式已经有些中规中矩了。2013年中央戏剧学院曾经排演过一个教学版本,看到剧照觉得还有些奇妙的亮点,可惜没有看过。剧目复排,确实是一件大幸事。它的更新也是个关键问题。维持不变,确实是节省成本的好办法。如果有所更新和修正,即使在商业考量上也会是个聪明之举。世界著名音乐剧《悲惨世界》演出在世界各地遍地开花之后,常演常新,开始推出更新舞美设计的新版本,吸引一众粉丝及观众再一次走进剧院。老戏唱新曲是得想些办法。

老腔老腔

话剧《白鹿原》中对于老腔唱段的采用是众口一致的叫好。真的要感谢,不是这样的演出,我们很少有机会能在现场看到这样原汁原味的老腔表演。导演在开场结尾以及中间大情节起落的地方,都使用了老腔表演。那种声音,撕裂、雄浑、高亢、凄厉,振聋发聩。这使得在场观众群情激昂,不断使用手机拍摄功能。更是在结尾老腔唱段表演处,引发观众的集体拍摄狂潮,完全顾不上剧场禁止拍摄的手电红灯干扰,两者彼此交相辉映,也算是无奈的一景。

老腔的精彩运用,也使得舞台上演员的表演略显跳戏。一边是接近农民原生态的呐喊,一边是城市演员在尽力模仿西北乡村话的腔调,多多少少有点突兀感。既然进了剧场,作为观众的我们只好默认这种假定。相比之下,电影《白鹿原》在这方面能够好一点,因为它有机会通过摄影、剪辑、调色等等技术稍稍弥补。因而反差倒不是很大。

写到此,我突发一个奇想:假如我们给《白鹿原》的改编履历上再添加一个音乐剧的名字,会不会更好!陈忠实是听着秦腔写作小说《白鹿原》的,主人公白嘉轩是吼着秦腔欢快地干活的,高亢雄浑挣扎的唱腔本身就是这部朴素又雄奇的史诗小说的真实一面,根植于作品的骨血之中。我们为何不把这种古老的唱腔艺术与这个雄奇的故事结合一下呢。

改编成音乐剧,它有些先决条件。一是,它有叙事性。老腔属于秦腔的范畴。它其实一直是与皮影表演相结合。看皮影,听故事,这使得音乐本身充满了叙事性。叙事性的音乐是音乐剧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二是,它受欢迎。在它不断面向世人演出的过程中,已经渐渐脱离了作为华阴张家家戏的范畴,逐渐找到了些与城市与年轻人共鸣的生存活力。它开始被称为“最古老的摇滚乐”,甚至被邀请去摇滚节。在年轻人的眼中,这就是另类摇滚。观赏过老腔的外国朋友也激动地表示,虽然听不懂,但听了就是想哭想流泪。瞧,在我们意识到以先,它已经有了世界性呢!当然,我们还得从原著中挖掘出适合音乐剧易于表现的情节,做减法,然后丰富。小说《白鹿原》已经有了电影、话剧、舞剧,唯独还少了音乐剧。

《白鹿原》确实有这样的魅力,让来者们不断前赴后继为之奋斗不息。作者在写完小说最后一行句子就宣布过,他自己已经下了那个原。

陈忠实安安心心地下了原,来者们陆陆续续地上了原,还在原上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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