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的杭州剧院,虽然没有演出,但门口依然是人来人往。好不容易在边上找到一个停车位,收费的阿姨问:“去哪?”在得知去杭州剧院时,她立刻兴奋起来:“哦,我知道,茅威涛这几天在这里排新戏呢。”

在浙江戏迷心中,茅威涛这三个字,有着沉甸甸的分量。她是中国越剧第一女小生,也是浙江小百花越剧团的一团之长,当然,她还有更多身份,比如妻子、母亲……但对于广大戏迷而言,她是张生,她是陆游,她是荆轲,她是孔乙己,她是梁山伯,她是沈黛,她是隋达……而今晚,她即将在杭州剧院化身盲人音乐家阿炳,带来新编越剧《二泉映月》。这出戏,还将负责开启浙江小百花越剧团30周年的庆生大幕。

她与郭小男都是先锋派

虽然只是联排,别人都穿着便服,但茅毛依然认真地套上了长衫,戴起了墨镜。“我需要找到那种感觉。”舞台上有七八个角色,但在人群中,茅威涛有自己的气场,即便是演瞎子阿炳,她也是一个在舞台上熠熠生辉的帅气瞎子。导演郭小男此刻就像是个发号施令的将军,说话果决、冷酷,不留情面。即便是茅毛出现状况,他也是一通严厉。而茅毛则跟其他演员一样,乖乖按照导演的话重新来过。“我跟郭导生活中爱吵架也是出了名的,经常会互相掐架,吵着吵着,就会发展到说:‘离,明天就离’。其实事后我会发现,是我们演员跟不上导演的思路。而且导演特别不喜欢我在排练场上提出反对意见,因为我既是主演又是团长,一旦起了这个头,戏就没法排了。”

虽然爱掐架,但两人每次合作都能带来全新的碰撞,当大家还在惊叹可以将扇子玩到极致唯美的《梁祝》时,两人又推出了新概念越剧《江南好人》,用德国布莱希特富于思辨的“间离戏剧”,给戏曲界投下了一枚重磅炸弹。郭导居然让向来只穿高靴长衫的茅毛,穿起了长裙戴起了花。“很多人都觉得越剧只能演才子佳人戏,我不这么觉得。手机都要一代代更新,越剧也是。《江南好人》的转型,是我们小百花向现代的转型。《五女拜寿》都30年了,我们需要另一种类型,需要面对更年轻的观众,而近现代题材则让小百花多了一种走路方式。”郭小男说。

而郭小男的先锋与创新,正是茅威涛所欣赏的。回忆跟郭导相识的经历,她说,那个时候,她刚演完杨小青导演的《西厢记》。“在越剧的唯美方面已经相对达到了一个顶峰,这也让我产生了困惑,突然不知道下面才子佳人的戏还要怎么做。”正在这时,一次在飞机上,她偶然读到了郭小男对《金龙与蜉蝣》的导演阐述,有太多让她意外和震撼的东西。“比如最后一幕,大幕开到椅子两边时,忽然就戛然而止,我们一度以为出了演出事故,最后才发现原来是导演的处理。当时我就想,这个人,就是我要找的。”

曾因超前意识而备受争议

茅威涛向来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回忆起改革开放初期的经历,茅威涛还是记忆犹新。“当时社会正处于文艺思潮,而我们就相当于文艺青年,反思传统和接受外来思想的冲击,尝试颠覆和解构艺术。这种精神,到后来直接造就了我出演彻底颠覆传统越剧的《西厢记》。”原来,过去越剧舞台都是一律沿用传统的“一桌二椅”模式,而在茅威涛排的《西厢记》里,传统的“一桌二椅”却被颠覆性地换成了360度的大转盘,这在当时可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之后,茅威涛更是挑起了越剧改革的重担,率先革新了一批有异于传统越剧表演形式的新版越剧。“越剧改革向来都不是一帆风顺。上世纪50年代时,袁雪芬老师曾经因为革新越剧而收到过装有子弹的恐吓信。而我在上个世纪90年代革新越剧时,也受到过多重阻力。”她回忆说,当时领导找她谈话,观众甚至就在台下直接叫她“不要来唱了”等言语攻击,这些都成了家常便饭。

尤其是她在1996年改编自荆轲刺秦的《寒情》,柔美的越剧来演金戈铁马,大家说她这样改革越剧是不仁不义,背弃过去的传统。批评声还没平息,她又大胆地剃光了自己一头秀发,排了非常具有争议的《孔乙己》。“当时小百花的论坛都发满了批评的言论,讨论我这个越剧是否还是越剧?孔乙己是否还是孔乙己?”但她始终坚信,越剧不像昆曲,没有那么多太过成熟和严格的程式,“也正是因为这样,去演一个不美甚至是丑的人,才有比较自由的空间。”

她拥有永不停歇的精神

“茅威涛是经得起考验的!”86岁的戏剧评论家沈祖安如是评价。“她刚来杭州时就像一个男孩子,傻乎乎的,现在当了妈妈,才女人味重了。”说起茅威涛,沈祖安就像打开了话匣子。“其实茅威涛的第一部戏不是《五女拜寿》,而是《汉宫怨》。”沈祖安回忆说,当年茅威涛刚演完《汉宫怨》,名声大噪,他让助理叫茅毛写一个总结心得,茅威涛没有写,在他助理的坚持下,无奈之下的茅威涛写了一张字条让他转交给沈老做交待。这张字条沈祖安至今保存着,上面写着:“等茅毛变成蝴蝶时,我会写的。”如今,她早已达到了当年的承诺:“她何止一次变成蝴蝶啊,简直就是一只美丽的大凤蝶。”

在沈祖安看来,在戏曲界,不少人有一个成名作便就此停歇,但茅威涛却是停不下来的人。“她总是那么爱折腾,不愿闲着,在床上做着清闲的美梦。尽管有些尝试会带来争议,在越剧界需要她这样爱折腾和继续坚守的人。”曾经她也很享受在自己工作室工作的日子,但1999年,在小百花面临生存危机时,茅威涛临危受命,结束了工作室,回到小百花成了团长。

在小百花20周年时,茅威涛请当年的“五朵金花”回来,重新演了一出《五女拜寿》,然而活动结束,曲终人散,她突然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老宅子里的长女,因为宅子要庆典了,所有嫁出去的都回来啦。“我们团聚,高兴,等到把她们都送走的那天,我似乎读到,在送亲友的我的背上,写着‘责任’两个字。这老宅子总得有人守着。”在这么多年的创作、演出、排练以及随着社会大变革的起起落落之中,她的生命跟越剧跟小百花联系得越来越紧。即便是当年的《笑傲江湖》,以及前前后后诸如参加《天天向上》这样的综艺节目,包括成立工作室,其实都是为了在更多的渠道,去拓展她所立足的行业—越剧。

导演郭小男亲自说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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