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济华：为了袁雪芬院长的嘱托

1960年，史济华主演越剧《十一郎》，在美琪大戏院一连演出半年，迎来了他艺术的辉煌时期；他主演越剧《红楼梦》中的贾宝玉，是最早的越剧贾宝玉男小生；他与女主演卢成惠的一段“洞房成亲”唱腔，成为建国后越剧男女合演的首张唱片；中国第一部彩色宽银幕戏剧电影《祥林嫂》在国内外好评如潮，由他饰演的贺老六，成为家喻户晓的角色，人们都亲切地称呼史济华为“贺老六”。

大师送戏到社区

几个月前的一个周六，提篮桥社区文化活动中心挤满了越剧迷。台上，国家一级演员、著名越剧艺术家史济华声情并茂地介绍着越剧的发展历史，演示各类越剧流派的唱腔特色；台下，观众如痴如醉。

史济华到社区为居民义务送戏我早有耳闻。开朗幽默的他笑称自己“心中镌刻着一抹"虹口情结"。原来，1967年至1980年，史济华在虹口四川北路大德里4号居住，常在弄堂对面的群众影剧院演出。散场后，观众团团围着他，请求指导的、索取签名的、想要合影的，久久不愿离去。史济华经常有些无奈地说：“我还要赶去买菜做家务啦！”观众也七嘴八舌：“我们帮你去买菜。”“我们帮你做家务。”那种真情流露和对越剧的热爱，令他感动。史济华调侃自己是弄堂里出了名的“模范丈夫”，因妻子身体不好，他几乎包揽了家中“买汏烧”。他会戴上袖套和围兜，边做家务边忘情地练唱、背台词。他家楼下常集聚一大批听众，静静地欣赏，时而爆发出喝彩声。那情景，史济华至今说起还是很动容。

2012年以来，只要在上海，几乎每周六史济华都会到提篮桥社区的“傅艺之友”为越剧票友辅导、为社区居民送戏上门。他说：“我乐意做这个社团的义务艺术顾问。尤其是今年市民文化节活动，宣传我国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发展，民族文化、民族戏曲也是重要方面。我要为越剧艺术的普及提高、为丰富社区居民的精神文化生活尽绵薄之力。”居民陈建玲一家三代都是越剧迷，特别是她80岁的老母亲，追星史济华几十年。那天，听说史老师到提篮桥社区演出，家住南汇的她冒雨赶来，终于与偶像面对面。史济华与她握手，亲切地称呼她“妈妈”，还与老人合影，老太太满脸绽放着幸福的笑容。史济华颇有感触：“观众没忘记你，是你作为演员的最大幸福。”

从“贺小六”做起

史济华是新中国成立后第一代越剧男演员之一。周恩来总理生前倡导越剧男女合演，这成了激励史济华弘扬创新越剧艺术的动力。上世纪六十年代，周总理数次出访回国途经上海，挤出时间观看越剧并接见演员。一次，周总理看了史济华主演的现代戏《迎新曲》，称赞说：“你演得好、唱得好，但我希望能把优秀传统的唱腔保留下来，巧妙地运用到现代戏中来。”袁雪芬等老一辈艺术家探索越剧男女合演成为越剧发展的里程碑，也造就了史济华等优秀的越剧男演员。

史济华先承徐派，后师范派，“生旦净末丑”，角色全在行，被人们誉为“千面小生”。史济华深情地回忆：敬爱的周总理和邓大姐分别在不同的场合对我指示，要继承弘扬和发展越剧艺术，最令他难忘的是在中南海邓颖超对他说的话。那是1986年春天，袁雪芬带领他们十几位青年演员拜访邓大姐。史济华清楚地记得西花厅的海棠花正开得红艳艳，仿佛欢迎他们的到来。他们既兴奋又拘谨，邓大姐慈祥地将当时还不多见的腰果分给他们吃。当介绍到史济华就是电影《祥林嫂》里的贺老六时，邓大姐风趣又语重心长地对他说：“你是"贺小六"，你的老师范瑞娟是"贺老六"，要虚心向范老师学习。”气氛一下子活跃了起来。从此，史济华在艺术探寻的道路上，甘于俯首低眉从“贺小六”做起，终以厚实的造诣成为越剧艺术家、国家一级演员。

2000年，史济华退休后到香港女儿家中住，60岁学吹打，又学起粤剧。2002年，他创新“越、粤组合版”《梁祝·楼台会》，剧中梁山伯角色是越剧、祝英台是粤剧。史济华作曲，将属于两个领域的唱、念艺术融合再创作。香港著名作曲家顾家辉观后评论：两个剧种衔接得非常自然贴切。史济华率“越、粤组合版”《梁祝·楼台会》赴加拿大演出引起轰动。《温哥华太阳报》头版用整版篇幅并配以史济华的大幅照片进行报道。

为了那份嘱托

史济华现在是香港艺术发展局顾问、审批员。在港人气足、收入不菲的史济华重返上海并下到社区，有人不解：“他为啥要放弃在港赚钱的机会，来上海教越剧？”甚至有人猜测：“他在香港混不下去了？”对坊间种种评说，他淡然置之。史济华在上海戏曲学校教越剧，还在上海越剧院带教青年演员。他对我道出缘由：我之所以要港沪两地奔波，只因心中承载着袁雪芬院长的嘱托。她生前对我要求：“你到香港将家中的事安顿好就回来，越剧男女合演的戏要传承下去。”

为了袁雪芬院长的嘱托，史济华注重培养年轻人，他说男演员要建立自己的声腔。他不仅无偿为经济困难的青年演员和学生辅导，还自掏腰包请他们吃饭。“我有的是力气！”这句贺老六的经典台词，史济华常挂在嘴边。他觉得自己为培养年轻人有使不完的力气。史济华收8岁的陈珂菡为关门弟子。在社区义演中，陈珂菡演唱“哭祖庙”，每次都能博得喝彩声一片；上海华东师范大学的男青年副教授张子洋拜受史济华指导饰演花旦，他演出“阳告”一幕，将越剧甩水袖功夫表演得淋漓尽致，赢得全场掌声雷动。“我有的是力气”的史济华，将自己的艺术积淀源源不断地输送给年轻人和社区居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