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归去来兮------观绍兴小百花越剧团《孔雀东南飞》之台前幕后

背起行囊去追星系列散文

孔雀归去来兮
------观绍兴小百花越剧团《孔雀东南飞》之台前幕后

文/尘埃

我觉得绍兴小百花越剧团就是一个团队精神、集体力量、协作双赢的成功的典范，这样一个县级小剧团在全国戏迷们心中居然能与上海越剧院、浙江小百花越剧团这样一些实力雄厚的院团齐名，并拥有像吴凤花、陈飞、吴素英这样一批一流的越剧表演名家，而且从历次越女争锋的情况来看他们在培养青年演员方面也是卓有成效的。他们团演出的剧目较多，演员戏路也比较宽广，一直吸引我想要来看现场，想要亲自感受一下这“三花”的舞台魅力。这次上海越剧嘉年华集中了也多越剧院团的好戏，我正好有机会实现这个愿望。

一

走进化妆间，迎面正好碰到吴凤花，看到她的脸的一瞬间真是让我大吃一惊，原来也听说过她因化妆油彩过敏而影响脸上皮肤，可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严重，以我一个化学专业研究生出生、又搞过重金属残留安全性评价研究的人的常识来看，这样的伤害不仅仅只是影响脸上皮肤美观这样简单的事，更重要也是最危险的是它对整个身体健康的侵害，对于某些敏感性身体的人，他们对同计量金属元素的吸收比常人要多，耐受力要弱，许多重金属残留在人体内是无法分解和排除的，它会慢慢积累，因此对人体脏器的损害也是缓慢不易察觉的，当你真真感觉到身体的不适时，已经晚矣，那些损害都是不可逆转和永久性的伤害。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都这样了怎么还敢往自己脸上涂这些东西，是我肯定就不干这行了；将心比心之后，随之而来的第二个反应就是一股崇敬之情油然而生。太不容易啦，在她现在已经功成名就（二度梅在手）的情况下还这样玩儿命的坚持，在很大程度上一定不是在为自己考虑了，说到这一点不但我这样的戏迷敬佩，就是在同行中也博得许多人的佩服和赞叹，记得一次与丁小蛙偶尔聊到阿花，她对她那种敬佩与疼惜之情也是溢于言表。看吴凤花化妆，她打底油都要比别人厚厚的多打一层才能掩盖住脸上大片的黑斑，这其实就是一种恶性循环，油彩打得多了，有毒物质吸收也就更多，对面容的伤害就会越明显，于是又要用更多的油彩来掩饰。。。我站在旁边默默的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做为一个越剧戏迷，我也舍不得她离开舞台，非常喜欢吴凤花饰演的小生形象，非常的帅气，她的帅与王君安的帅不太一样，说她更阳刚吧，其实她也有阴柔抚媚的一面，我特别喜欢她露出标志性笑容的那种可爱样，有点憨厚、有点调皮、有点机灵又有点搞笑，她戏路宽广，上演有权势的帝王、将军，下也可以演李甲、王郎那样的负心人，还有软弱的焦仲卿、许仙之流，但是在舞台上她即使演个坏人也让你觉得可靠、可爱，想要跟她走。鼻影打好化眼睛时那个我熟悉并喜爱的舞台帅小生就一点一点的在我眼前慢慢呈现了，我越来越感受到化妆的神奇功效，怪不得生活中有的人一秒钟也不能不化妆，习惯了化妆后美丽的自己，那个没有化妆的面孔连自己也会嫌弃的。这时有一个看起来跟阿花很熟悉的老太太对她说：“某某人说看了你的脸，就不想看你的演戏。”怎的如此唐突？我心下大惊，视线从镜子里猛的直移到吴凤花脸上，我想不出她会是什么表情，气愤？难过?伤心？。。。而她却一脸平静，轻轻的近乎耳语般说了一句：“看一次少一次。”这说者轻松，听者沉重呵，我突然觉得心头好像被重物一击似的，一股酸楚之气直冲鼻腔，我差点一冲动就对她说： stop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材烧！不过看着她那严肃得让人起敬的样子，最终还是把这句已经到了唇边的话给吞了回去。我拉着朋友走出了化妆间，不想再打扰她，让她尽情的去享受她一步步走近舞台人物的时光吧，我们也走进剧场，坐下来安静的等候欣赏她精彩的舞台表演吧。我很庆幸，此时、此刻，我来了、我在这。看这幕《孔雀东南飞》我比头一天看《三看御妹》要投入的多，不想放过每一个动作和表情、不想漏掉每一句唱腔和对白，好像只要我一走神这孔雀就会立时飞走一样，《孔雀东南飞》这出戏我不太熟，没想到他的唱腔那么经典和感人，范派由阿花这条激越的桑音唱出来是那么婉转动听，唱得我是浑身起鸡皮疙瘩，我很久没有看过这么令人激动的戏了。演到最后一场，阿花唱：“人去楼空空寂寂。。。。。。”时，感情非常投入，眼中泪花闪闪，我耳边回响着她在后台的那句话“看一次少一次”不觉也凄然泪下。我是真的很难舍“孔雀”离去，但从长远看，为阿花的身体健康计，我又是真的希望“孔雀”能飞去。那天我没有说出的那句话，今天当我静静的坐在自己的书房里写下这一切时我真的还是想对吴凤花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材烧！”去做艺术总监、去做老师、去做一切与越剧有关的事情都可以，就是别再化妆了。我想这一点只要是真正喜爱吴凤花的观众都会理解的。

二

《孔雀东南飞》中另一只孔雀是陈飞饰演的刘兰芝，初识越剧时，我因喜欢何英的演唱而喜欢傅派，因喜欢傅派而关注陈飞，陈飞唱的傅派与何英唱的傅派大不相同，初听时很不习惯，不过觉得她的韵味很好，后来看一个访谈节目知道她曾经受过外伤，损伤到了神经，那时几乎都不能发声了，后来经过艰苦的训练才慢慢的恢复到现在这个样子，感此坚持与不放弃，后来再听陈飞的演唱时就觉得很有特点也很能接受了。我写完《我喜欢的戏曲人---傅派花旦何英》之后就想再写一个傅派花旦陈飞，当时找了许多她演出的视频来看，发现她演戏也戏路很广、可塑性很强、而且能文能武，演村姑、演皇后、演穆桂英、演风尘女子杜十娘、演女吊死鬼。。。而且演一个像一个，最绝的是她的功夫好呵，那种水袖功、舞台上的各种翻腾武打，看得人目不暇接。可看过以后我真的觉得无从落笔，不会写了，就像网络上有人评价陈飞：唱和表演她都不是最好的傅派传人，可综合起来她就是最好。我想这就是我一直找不到切入点的原因吧，视频总归隔着一个屏幕，想要真正了解一个演员的舞台艺术还是应该观看她们的现场演出，说实在的这次看《孔雀东南飞》我有绝大部分原因是奔着陈飞来的。这次很幸运在朋友的帮助下，台上台下近距离的接触了一下陈飞，看她们走台感触最深，以前都是看热闹，自从混在业余越剧团里票戏以后，我也学着看点门道了，跟着视频学习身段动作时，你看不到她们水袖里的手和裙子下的脚步是怎么弄的，只能照葫芦画瓢，动作似乎是对了可就出不来人家的那种姿态和美感，走台时不穿戏服，正好可以仔细的学习她们的身段动作，特别是最后一场《雀亡》时陈飞的身段动作简直让人眼花缭乱，手上各种快速翻花，脚步各种细碎衔接反转，我根本叫不出那些招式的名字，更不可能学会这样扎实的幼功，但我至少知道了那些优美漂亮、干净利索的舞台动作是这么做出来的。哎，好过瘾！她还没演女吊上那些长水袖功夫呢，我就已经被折服了。再看她化妆的整个过程，这回我真的是拿出十二分的学习态度来的，化妆对我来说是第一头痛的事情，因为我也会过敏，所以平时从来不敢在自己脸上练习，迫不得已要上台了我是能淡就淡，能简就简，（看看人家阿花，是惭愧呵惭愧）然而我现在越来越感受到化妆对演员的必要性、重要性和神奇性了，从第一步开始我努力的在记住化妆师对各种原料、色彩的应用、搭配，最难化的眼睛，化妆师花的功夫也最多、最细致，可一但眼睛化得好了，这个人物的神韵、气质和美感就都出来了，看王君安时是这样、看吴凤花时也是这样，现在站在陈飞身旁看着镜子里的她慢慢的在像那个我熟悉的舞台形象蜕变，越来越美、越来越迷人，陈飞旦角形象的美也与单仰萍旦角形象的美不一样，她好似带些魅、带些烈、带些侠气在里面，(是不是因为她功夫好让我有此错觉呢？)像我这样一个对美的事物毫无抵抗力的人，此刻心随神走，再也听不到大脑的使唤了，看着镜子里的她痴痴的在想像她的各种舞台形象，敫桂英？李妃？大玉儿？圣母娘娘？我想象最多的是《宇宙锋》里她饰演的赵艳蓉这一人物形象，《宇宙锋》据说是为她量身打造的新戏，去年有上演，我还没机会看，可我看过并非常喜欢京剧的《宇宙锋》，京剧的这幕戏无论是在表演做功上还是唱腔念白上都很持功力的，越剧要移植，陈飞来饰演赵艳蓉我觉得很适合，居于她演女鬼时那疯疯癫癫的表演和她扎实的舞台功力都让我看好，不知道她什么造型？也像京剧一样大包头、贴片子吗？。。。

我这里才一花痴一走神，她那里是嘴唇都化完，赶紧回神来看她弄头发，她弄头发也相当细致耐心，一点点梳理好、固定好、再吹弄好，美也是需要花功夫的呢！我从小就落下厌恶头发的心理怪癖，这么多年一直很难克服，平时对自己的头发都多有嫌弃，更别说那些头套、假头发了，可喜欢上越剧要票戏没办法了，每次需要时就胡乱弄一下，套上去，一顶上那个摇拎晃荡的发套我是整个脖子都坚硬了，而且整个人看起来立时傻掉许多，唉，原来不能怪头套不好，皆因没下到功夫之故呵。总结一下：看陈飞的整个妆扮到演出过程，从化妆---弄头发---上戏服---舞台上塑造人物---到与人物融为一体，我的体验过程是这样的：美女---古代美女---古代某一类型的美女---饰演刘兰芝---到她就是刘兰芝。陈飞穿红色系戏装和白色系戏装都很好看，第一场《雀喻》我感觉她和花帅是那么般配，台下明明是陈飞要比阿花高半个头的呀，可到了台上，阿花的形象怎么那么高大呢，这难道就是说的所谓气场吗？陈飞塑造的刘兰芝虽受婆婆百般刁难、欺辱，但她并没有把她演得失去大家闺秀的尊严和气度，不是一个懦弱的小可怜样，虽然她确实也无力反抗或改变现实，可她就是可以不卑不亢，我喜欢这样的刘兰芝，有情有义有节气。前面说过阿花饰演的小生即使再坏、再懦弱，你也恨不起他来，这里的焦仲卿也不觉得可厌，头晚她演的封加进，是一个幽默、机智的多情郎，性格与焦仲卿截然不同，可由吴凤花一演绎呀这两个不同性格不同命运的人物就都有了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可爱！对照着走台时没穿戏服和现在的正式演出来看最后一场《雀亡》中陈飞的表演，把那些脚上的步伐和手上的动作还原成一幅幅优美的动感画面真的是太精彩了，就是好像感觉比明星版时她演的这段少了一些高难度的动作呵，可能是因为演全场比较辛苦，所以最后一场也就不想那么着力了，这个可以理解，《孔雀东南飞》这出戏要用情的去演绎它其实是非常累的，不但要体力，心也会很累，那么沉重、那么悲情、那么屈辱，连我这个观看的人心里都很憋闷，特别是一听到那个恶婆婆的声音我就烦从心起，更何况进入角色表演的陈飞呢,她除了演第一幕时轻松快乐些，后面几乎场场都是哭着演下来的，让人怎不感动！（从另一个角度看这恶婆婆倒是被演绎的相当成功）

三

绍百“三花”的成功，就是团结协作共同双赢的最佳典范，我在她们后台观摩学习了两天，深深的感觉到她们的集体意识很浓，协作精神很足，第一天演《三看御妹》，进后台她们告诉我说“三花”都在，我还不太相信，追问：“陈飞也在吧？她今天不是没有演出吗？”这时她们示意我转身，刚好看见陈飞从我身后经过走向化妆间。第二天演《孔雀东南飞》也没吴素英什么事，可我还是早早的就见她来后台了，一开始化妆间里气氛有些沉闷，花帅表情很严肃，看见她走台时对乐队吼叫的样子，心里对她是又敬又怕，虽然进门与她打招呼时她还是给了我们一个友善而迷人的微笑，可当时我还是恨不得能把自己退缩成一张白纸贴在墙上不要妨碍到她，陈飞也不太讲话，难见笑容。吴素英一进化妆间气氛就大不一样了，她一进来就有说有笑，有人问她：你今天又不演出，怎么还来？她说：“我要来帮忙的呀。”不知是她性格使然，还是她今天没有演出心情轻松，始终见她笑着、说着，还忙出忙进，我们拿了本画册想请她签字，可见她不知拿着一只谁的鞋子正帮她缝补，就没好意思开口，到是她先问了：“你们是要签字吗？”看着眼前这个性情开朗、婆婆妈妈似邻家大妈一样的吴素英，我完全不能与昨晚舞台上那个高贵、霸气、武功高强的皇家御妹联系起来，可表演艺术家她就是那么的神奇，从个头上看，眼前的吴素英是那样的娇小玲珑，可是舞台上的女将军却是威风凛凛，霸气十足呵，根本不觉得矮小，与花帅配起来也是那么的协调顺眼，这里我真真是佩服花帅呵，与一高一矮两个夫人都能搭配的那么和谐完美，所以说呵只要水平高，这个子高低也都不是什么问题了。“三花”的通力协作还不仅限于此，翻开一本绍百的演出剧目简介，你会发现绝大多数时候，她们三人中无论是谁领衔主演，其他两个人都会在配角名单里出现，她们甚至都会去为年轻演员配戏，吴素英就在优秀青年演员张琳主演的《一钱太守》里帮她配演个老旦。

说起年轻演员来，绍百在培养青年演员方面应该是卓有成效的，各种越女争锋的比赛上都有相当一批优秀的青年演员涌现，这次我见到了两位，一个是张琳；一个是董鉴鸿。她们在这两天的戏里都只是跑个小小的龙套，董鉴鸿在《三看御妹》里饰演御妹的贴身丫鬟还多有几句唱词，张琳则直接只是出来走个过场就下去了，短得连我这个一贯快手的人，想拍张她的剧照都来不及，焦距还没对好呢，人就飘走啦。可她们都相当认真，早早就来剧场化妆，走台、配唱、帮忙、学习。张琳刚刚还在与我们一起讲话，一转眼就不见踪影，我找了半天才发现她已在乐池下面去伴唱了，我们在看陈飞化妆的时候，她也在旁边学习化妆，我有疑问时，不便打扰忙碌的化妆师，也不敢问陈飞，正好和她探讨一下。之前也看过张琳自己化妆，化的挺好的，可人家都还要抓紧时间跟化妆师学习呢。在化妆即将完成、古代美女浮出水面、我又进入半痴傻状态的时候，张琳体贴的提醒我们可以先去吃点东西，我马上说：“我们不饿。”也没有问一下和我一起的朋友她饿不饿，估计她也跟我一样花痴到全身的器官只有眼睛和心在动，其他部位都处于休眠状态，张琳很理解的笑笑也就任由我们继续花痴。我以前看张琳的戏不多，只在电视上看过一出《一钱太守》和《玉簪记》的一折，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帅材，饰演的潘必正非常可爱幽默，她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国家一级演员了可谓前途无量，更难能可贵的是她很注重个人的自我修养，待人也诚恳热情。后来在化妆间她拿着小干鱼请我们吃，我还没回答要不要吃呢，她就说：“我喂你。”说着一条小鱼儿已塞到了我嘴里，我忙说：“慢一点，我要把它拍下来。”（真是尽显戏迷花痴像呵）她说：“好呵，我再喂一次。”拍完，我同去的朋友也羞答答的说：“我也要。”（我就说她跟我一样痴）于是张琳就又喂，我们就又拍，又吃，乐翻了。（琳哥儿的粉丝们如果看见这一段，可千万不用羡慕、嫉妒、恨，因为她是对每一个粉丝都那么好呢，你们只要一直支持她，爱她，那么下一个幸福的人就可能是你啦！）

这次深入绍百的内部，感受并体会了一下他们集体和个人成功的秘诀，其实绝招很简单就是每一个地球人都知道的简单道理：团结，协作，充分发挥团队的力量和智慧；充分开发并用好每一个团队成员的长处，仅此而已。在此祝福绍白，祝福“三花”，祝福绍白优秀的青年演员们，你们要一如既往的好啊！

2015.7.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