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破家亡,还有爱情伴身旁。
寸心盼望能同合葬,鸳鸯侣,相偎傍。这是粤剧里永远动人的爱情绝唱。
若不是生在帝王之家,她与他就不会有红绫殉国的含泪离别;若不是生在帝王家,她与他就不会有不事二主的帝女节烈;若不是生在帝王之家,就不会有今天万人称颂的《帝女花》。
当她一个人步入大殿,看到左右尽愁颜,大臣们都低头叹息,她就预料到自己的结局。只是,人总是这样,不见黄河心不死。
她是那么的深明大义,知道崇祯皇帝不忍心亲口赐红绫,于是含泪唱出“试问一死酬亲有何难”的孝歌。这样的女子,怎能让他不怜惜?
生离原本不易,死别更似艰难。他在她身后一直唤着徽妮,可她依旧手缠红绫,始终不敢回头看他,因为她知道,如果让他看着自己在眼前死去,只会增添他心中无穷之恨,以后活得就更艰难了。
烽烟已静,战火平息,可是原来的清宫已不复存在了。而她,幸而尚在人间,一直隐居在山上的观音庙里。
自古以来,有情千里能相会,无情对面不相逢。
雪花漫天飞,在他眼前这个纤瘦的背影,似是故人。但任凭他百般真诚,却还是得不到故人的相认。他一次次深情地唤着她的名字,希望她能想念起与自己的昔日情,轻轻地唤他一句卿,唤他一声世显。但她绝口不提前尘事,说甘愿丢弃过往,长伴红鱼和清磬,今后不谈儿女情。
她那颗受尽苦难早已疲惫的心,谁又能够体味呢?乱世以后,就独自住在高山上的庙里,孤清寂寞。,早已把红尘看淡。然而此刻有情人千里来相会,她的心又重新泛起了涟漪。
她是多么想与她的爱郎相拥,向他尽诉心中情,只可惜,她是前朝帝女,就不得不压抑住自己心中的情感,劝他此后重聘婚盟。
她始终在他面前万般否认,直至他以死相逼,她才一一向他诉说心中难为外人道之言。国破山残水剩,她痛恨历朝历代兴亡,在梦中回到旧时的庭苑,总会潸然泪下。何况父皇未葬,太子被囚,只有自己劫后重生,虽生犹死。前朝覆灭恍如隔世,实在不想再当帝王花,沉沦孽境。
为了能够与她重叙夫妻之情,他上表与新帝约法三章。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等到先帝葬入皇陵,太子被释放,他们拜堂花烛之时,就是双双饮药于含樟树下的时候。
落花满天蔽月光,凤台前举荐一杯清酒,她含泪为 爹娘柱上一柱清香。回头一看,发现他正悄悄拭去脸上的泪,她突然感到害怕,害怕他后悔了,害怕黄泉路上没人相伴。她已经一无所有,她不能没有他。
寸心盼望能同合葬,鸳鸯侣相偎傍。他的心一如既往,没有一丝犹豫,没有半点后悔。只愿黄泉路上还能与她做夫妻。
苦苦盼来的花烛夜,原以为可以从此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却要共饮砒霜。心中无限不舍,只好互相深深拜,行尽夫妻之礼。
柳荫做新帐,墓穴当新房,凤冠霞帔替代了殓葬衣饰。夫妻合卺交杯,相拥抱互倚靠,从此与树长眠。
如此断肠花烛夜,只求你在我身旁。
(本文作者为华南师范大学文学院学生,文章选自该大学文学社《海碰子》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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