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中国—东盟戏剧周在南宁举行,来自国内外的各色剧种轮番上演,一方舞台上你方唱罢我登场,舞影婆娑,云板悠长,让许多人沉睡已久的戏剧情怀忽然被唤醒。一说戏剧,就有一种古旧的韵味充盈在唇齿之间,恍惚有长袍水袖的影子在梦的边缘流动,如老照片泛黄的色彩,直接勾起你的怀旧情怀。
古老东方一唱三叹的情韵,还是适于在戏台上寻找。
在戏剧周上,粤剧《璎珞传》大概是最能展现我们东方情结的一出戏,用中国戏剧的腔调来演绎古老印度的故事,最辉煌的两大东方文明跨越时空激情遭遇,注定碰撞出光华夺目的火花。
粤剧是中国传统文化的一枝奇葩,也是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璎珞传》取材自古老的印度梵剧,有着1400多年的历史。袅娜的粤韵当中,听见了来自遥远时空中的梵音。
金碧辉煌的宫廷、婀娜多姿的纱丽、曼妙动人的歌舞,无处不洋溢着浓郁的印度风情,而在演员的表演中,既有着粤剧传统的声腔身段,又突破了传统的表演程式,无论是坐立行走、一招一式,都与原来的规范动作不同,突出异域色彩,给人以耳目一新之感。
这些年流行“穿越文”,说的总是现代人穿越时空回到古代,但在《璎珞传》的舞台上,这种穿越的跨度不仅超越了时间,更超越了地域。这种先锋和时尚丝毫不输流行范儿,谁能说戏曲就是老玩意儿呢?
其实用传统戏曲改编外国故事,在戏剧界早有先例,坊间有不少逸事流传,引为佳话。
上世纪20年代,京剧“四大名旦”之一的尚小云就曾改编了一出取材自印度佛经故事的《摩登伽女》。他演的摩登伽女,烫发,穿印度风格的服装,脚穿玻璃丝袜、高跟鞋,最后还跳英格兰舞。一时间风靡上海滩,引发轰动。
到了新中国成立初期,京剧名角言慧珠又改编过朝鲜民间故事《春香传》。而离我们最近的要属京剧《图兰朵公主》了,把一部西方歌剧演绎成帝王将相、才子佳人,在传统戏剧中走得最远。
而在粤剧界,这种跨文化的改编尚属首例。《璎珞传》由南宁戏剧院打造,迈出粤剧创新的一大步,不能不说他们身上体现出了巨大的勇气,以及超乎寻常的智慧和努力。从最终的舞台呈现效果来看,这次大胆的尝试无疑是成功的。
用中国传统戏曲来呈现外国故事,最难解决的问题是本土观众的认同感,跳芭蕾舞的京剧还是不是京剧,唱印度歌曲的粤剧还是不是粤剧?当长袍水袖换成披肩纱丽,才子佳人还能否演绎出花前月下、曲径通幽的情怀?
南宁粤剧人用一场华丽的表演做出了圆满的回答。粤剧还是那个粤剧,唱腔还是那个唱腔,只是在袅袅的意味当中,又添加了更多让人意外的惊喜。在《璎珞传》的本土化移植当中,创作者并没有一味地追求戏曲的古典韵味,而是加入了许多符合当代人审美情趣的元素。在改编过程中,编导对原作人物和主要情节进行了较大幅度的修整,使之更符合当代中国人的审美,同时在台词设计中运用了不少流行语,风趣幽默,又切合时代脉搏,精致的唱词和对白,既体现了真挚爱情的故事内核,又充满了粤剧戏谑欢快的地方色彩。
《璎珞传》这个故事,非常适合戏剧传统的审美情趣,甚至也与当代流行的宫斗题材电视剧如出一辙。戏剧的主要特征在于唱腔,这一重要元素决定了剧种的血缘归属和身份认同。《璎珞传》在戏剧音乐上仍保持了南派粤剧的板腔和曲牌,而在传统腔调的基础上又加入了印度风格的音乐元素,使二者和谐地融合在同一段旋律当中,新声迭奏,美不胜收。
在舞台上大跳印度舞的《璎珞传》,非但没有造成戏剧界和观众的反感,反而得到赞誉一片。或许应该感谢这个越来越开放包容的时代,但也更得益于创作者对两种截然不同的文化游刃有余的把握,使二者得到最大限度的融合。
实际上,粤剧这一中国戏剧史上的“年轻剧种”从诞生之初起,就充满了创新精神。比起其他古老的戏曲剧种,粤剧的历史不算长,它前进的步伐,比起其他兄弟剧种更大一些。
粤剧的发展过程,就是不断吸纳、不断创新的过程,对于剧种之外的精华元素从来都不拒绝。
《璎珞传》吸收了印度梵剧的多种表现形式,从音乐到歌舞,充满了异域风情,为以中国戏曲改编外国题材探索了一条成功的路子。这出粤剧的包装是现代的,在传统的粤剧唱段中融入了梵剧的歌舞,这是对改编印迹的有意为之,增强了与原作的呼应趣味性。在舞台呈现上,通过大量的舞蹈来交代剧情、诠释人物,有意思的是,这些舞蹈很多都不是粤剧的舞蹈动作,有民族舞蹈和现代舞蹈的形式。如此越位的变革有市场驱动的影响,但更是对传统粤剧艺术叙事美学形式的着意探索。
戏曲最本质的特征是以歌舞讲故事。《璎珞传》的变异并没有跳出这个边界。这出戏的包装引入了许多“非粤剧”元素,但它的戏核却是传统的。无论是人物塑造、唱腔设计还是演员的唱、念、做、打、舞,都最大限度地保留了粤剧传统的艺术美。
当然,《璎珞传》目前这一版本并非完美,比如在情节的衔接上仍稍欠流畅,在印度歌舞与粤剧音乐的结合上仍不够完美,偶有让人跳戏之感。精品需要不断地打磨,作品提升永无止境,相信《璎珞传》在二度创作中将不断提升。不论结果如何,《璎珞传》无疑已经迈出了成功的一步。
没有创新和拓展,粤剧艺术的传承将是一句空谈,《璎珞传》的探索意义正是粤剧艺术相对当代审美环境的一次亲密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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