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今年6月“羊城留声机”栏目“粤剧篇”推出以来,岭南文化同好者对“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粤剧关注度持续上升,为了更好地展现该文化形式的传承现状,本栏目也从老一辈粤剧艺人转向现今在粤剧舞台上当红当扎的中青代承继者(详见10月23日A10版),继往开来,生生不息。

在中青代粤剧演员里,粤剧表演艺术家红线女的徒弟欧凯明无疑是当今粤剧市场最叫座的文武生之一。作为国家一级演员、第十二届中国戏剧梅花奖获奖者,以及广州红豆粤剧团正印文武生,近日,他刚完成了“欧凯明艺术交流演出”——全国巡演广西站活动。面对记者,欧凯明忆起了从艺37年来的点滴艰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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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岁未解决温饱 一度打算要转行

由广州市委宣传部、广州市文化广电新闻出版局主办,广州粤剧院有限公司承办的“欧凯明艺术交流演出”——全国巡演广西站活动,自10月26日至11月4日,分别在南宁、北海、合浦举行,演出剧目除了《岭南一粟——欧凯明艺术专场》外,还加演了“马、红流派”经典剧目《搜书院》以及《一把存忠剑》、《钟无艳》等粤剧传统剧目。所到之处,观众脸上写满期待,亲人、乡里、同学、戏迷无不一一赞道:“欧凯明是我们广西的骄傲,没有座位我们就站在通道里看。”

“这次回去,我在合浦还珠戏院用家乡话告诉观众:‘30年前,当地县政府建了这个戏院,我毕业后做的《白蛇传》就在这个舞台日夜演出,足有60场,里头的角色我几乎都演过’。”欧凯明感恩广西浓烈的戏曲氛围让粤剧植入了他的血脉中,“我不是粤剧世家,祖上也没有人演戏的,但自1977年学戏后,粤剧就不曾离开我,如今,是我离不开粤剧。”

出生于合浦的欧凯明,1977年考入广西合浦师范学校,三年后进入合浦粤剧团,开始戏剧舞台生涯。1987年,欧凯明成为广西艺术学校艺训班的插班生,毕业后留在南宁市粤剧团。“当年的练功是很严格的,练功房就像‘刑房’一样,里面压腿的个个哭得哇哇叫,但正因为这些汗水和泪水,才让我们打下扎实的基本功。”欧凯明说。

凭着扎实的功底,极具感染力的唱腔和生动的表演,欧凯明很快成为当地剧团的台柱;也因为这些基本功,让他在从艺30多年后的今天,仍能做出武生“倒地复起”、“乌龙绞柱”、“侧身铲椅”、“莲花座”等高难度动作。

然而,当时的广西粤剧发展已经面临很严峻的局面。由于演出极少,直至1991年,欧凯明的月薪也仅为64元。“剧团书记帮我申请困难补助,加起来我一个月工资就98元,当时我已经28岁了,仍未解决温饱。为了生存,我去歌舞厅唱港台流行曲,去拍电视剧。”他回忆道,那个时期,是从艺生涯中最彷徨的阶段,“当时粤剧看不到前途,而且广西一位导演很欣赏我,所以,我基本放弃粤剧了。唯独是每次随剧组拍外景,都要练功,硬是觉得电视剧不够过瘾。”

在拍了《远征》、《潘曼》等两部电视剧后,立心转行的欧凯明收到一封扭转命运的电报:知名粤剧表演艺术家红线女意欲把欧凯明调往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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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舞台难舍难离 年近而立遇恩师

“实话说,南宁文研所所长把电报消息告诉我的那一刻,我没有激动,而是很平静地说了一句:‘我想去拍电视剧。做戏太苦了。’”欧凯明说,不是不喜欢,但艺术不能当饭吃,他说自己自1977年入行至1991年,就没有完全不用担心基本生活问题的一天,“反而拍一部电视剧能解决半年温饱”。

幸而,内心对舞台那份不舍之情,让粤剧成为了欧凯明事业上的最终选择。到穗几年时间里,他便演出了一批脍炙人口的好戏,如《刁蛮公主憨驸马》、《林冲》《武松大闹狮子楼》等等。1994年凭《武松大闹狮子楼》获得“广东省首届粤剧演艺大赛”金奖;1995年获得中国戏剧界最高奖项“梅花奖”。此后不久,欧凯明就成为广州红豆粤剧团团长、粤剧界耀眼明星。

“坐夜车到广州,先到红老师华侨新村家里‘过堂’(面试),当时还有时任文化部门的领导在场。”说起初见恩师,欧凯明感慨万分,“她在钢琴前,敲了‘何、车’两个音,让我‘唱一句来听听啦’。唱罢,她说,‘你的声音比录像带里要好。’然后又让我踢了几下腿……”

欧凯明特别提到一个细节,红线女决定把他留在广州后,问他“有何条件”,“我说,基本没什么要求,有床位有练功的地方就可以了。不过,商调函要两份,因为当时的女友、现在的妻子蒙菁也在广西,那时我们已经恋爱两年,如果她愿意,我一定要把她调到广州,不然我就变陈世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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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子不唱“红腔” 传承更重精髓

或许正是这种品德打动了红线女,就这样,年近而立的欧凯明进了“红门”,成为了粤剧“红派”艺术的传承人。

不过,欧凯明认为自己并非传统意义上“唱红腔的弟子”,而是承继了一种对艺术的执着追求和对人物塑造的独特理解。“艺术是相通的,正如中国文化一脉相承,红老师是‘红派’宗师,作为男学生学习的是她那种对艺术的无怨无悔,她是真的用心血用生命拥抱艺术拥抱舞台拥抱粤剧的。”他说。

欧凯明向记者举例道,一般而言,上排练场,尤其是排戏初期,都属于角色触摸阶段,但红线女只要一踏上舞台,不管是初期、彩排还是真正演出,都已经完全投入了;同时,红线女对表演的敬畏与尊重也让其弟子留下深刻印象,“明天有演出的话,今天就不说话了,在家里都是笔谈,因为她要留着最好的声音给观众。而且,演出当晚,她总是提早很多到后台准备。”

虽然不能唱子喉,但红线女的一些腔口还是深深影响着其学生,如“红腔”里的二黄、反线中板是子喉平喉共用的;又如某些发声位置,如何打开声腔等等。“她是言传身教,起着潜移默化的作用,看多了,不知不觉就会有所提高。”欧凯明说。

微对话

传承并不是“有样学样”

羊城晚报:您学“马(师曾)腔”学得很像,《搜书院》、《关汉卿》的表现也很到位。

欧凯明:其实马院长的《搜书院》我只看了一次,不敢看那么多,正因为模仿得似,才怕会演得刻板。记得以前学“马腔”,红老师讲过:“你不要这样学啦,可以学腔学节奏,但不要学声音,学得太像就不好了,会沙声的,而他本身声线沙,跟你不一样。”红老师是鼓励我们要演出属于自己的角色。

羊城晚报:所以,传承并不是“有样学样”?

欧凯明:其实,最好的粤剧传承,就是把人物塑造得形神兼具,让观众认可才最重要。马院长等前辈的东西,可以学,但不是人人学得来,只能通过自己的理解重新塑造。当然,按照《搜书院》谢宝的年龄,就应该是沙声的老生,换成小生的唱法就不对了,所以不是刻意模仿,而是因应角色需求来定腔口。

羊城晚报:那为什么京剧有那么明晰的流派传承?

欧凯明:京剧不同流派不仅唱腔不同,连做手以致整个程式都不同,有严格的规限。粤剧更为随性一些,生活化一些,舞台上的自由发挥度高一些。

羊城晚报:您教徒弟跟红老师教您有何不同?

欧凯明:只要我的徒弟是做我的戏,我都会手把手逐个动作教,甚至走多少步都要做足。我可能比红老师对我更严格规范他们,尤其是粤剧程式的四功五法,有规范才有后面的发展。而红老师则更多传授如何理解人物角色情绪等方面。

八一八  

为什么欧凯明又叫欧小胡?

欧:我原名欧小胡。以前香港有一名杂志编辑认为我的形象看上去很魁梧,是个标准演员,“小胡”明显与身形不相称,建议我改名。我跟红老师说,老师当即同意:“好啊,改名啦。”我本给自己改“海明”,老师一听就很喜欢,因为红虹姐叫“明明”,她说“叫凯明啦,不要海明了”。

红线女为何收欧凯明为徒?

欧:我至今也弄不清楚,后来问红老师,她也说:“我都不记得了,反正有人推荐啦。”其中一说是欧凯明在广西演出中秋晚会时与黄俊英对戏,其后该晚会被灌录成录像带寄到广州黄俊英手中,后辗转推荐到红线女处。

欧凯明与老师红线女在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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