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晚上，听河南戏曲广播“梨园留声机”栏目，主持人王博主持的“梨园寻宝”版块中，听到了常香玉大师的几段现代戏《柳河湾》的唱腔，让我无比兴奋，都十点多了，本来是我入睡的时间，但一直坚持听完。我认为，现代戏与传统戏的发生方法与气息运用，乃至吐字、归韵，出来的韵味皆不一样。二者都唱得好，几乎是不可能的。但常大师却“熊和鱼掌可以兼得”，不管是传统戏，还是现代戏，都唱得有板有眼，声情并茂，在豫剧名旦中无人可及。
当时就想到她的另一出现代戏《人欢马叫》，其唱腔与《柳河湾》不相上下，甚至有些段子比《柳河湾》还要好，于是动笔写就成这篇文字。
豫剧《人欢马叫》原来叫《两个饲养员》，后来改名为《两亲家》，经过多次修改才采用了《人欢马叫》这个剧名的。现在有两个版本，一个是舞台板，由任鸿恩、崔玉荣主演；另一个是电影版本，由常香玉、王善朴主演，当然舞台版在前了，电影版于1965年才完成。本文赏析电影版中，王善朴和常香玉分别饰演吴广兴和吴大娘，演唱的五个唱段。
豫剧电影《人欢马叫》海报
豫剧电影《人欢马叫》摄制于1965年，导演是孙敬； 编剧是许文； 主 演是王善朴 、常香玉 、任宏恩、魏云、张富生等名家。
电影海报上说“百年经典”有些过分啦，因为剧中有较明显的“阶级斗争”影子，如此称谓显然不合当今时宜。剧中常香玉、王善朴的唱腔的确很不错，说“永恒珍藏”还是可以的。拍电影时他们才三四十岁，正值他们艺术上的黄金年华，无论是常香玉，还是王善朴，唱腔都达到了巅峰状态。在常香玉的几出现代戏中，此剧有些唱段比她在《李双双》、《柳河湾》等剧的唱腔都要好。王善朴也是如此，“宽他娘一句话刺疼了我”唱段，甚至比他在《朝阳沟》中那段“咱两个在学校整整三年”也要好。这可能是我一人之见，反正我是这样认为的。
（一）从电影《人欢马叫》吴广兴的唱腔，浅议豫剧现代戏的生行声腔改革
把范围缩小些，先不讨论常香玉的唱段，只围绕男主角吴广兴的唱腔，谈一些对豫剧生行声腔的改革看法，其中也涉及男女声同声同调问题。
记得上世纪50年代初，豫剧界就开始了对生行声腔的改革。因为那时有人说大男人用小嗓子唱戏，缺少男性的阳刚之美。多数人听生行唱腔不好听，有“刮锅、拉锯、打破锣”之说，甚至说像“驴叫唤”。造成之原因主要有三：一是那时男性豫剧演员的发音部位、上音方法都不科学，多半是凭气力“干嚎”。二是那时生旦演员同台演出是同板同调，而且多以女声为主，男声为辅。女演员用小嗓子唱，男声跟着女声走。这样一来，就造成了男声为了跟上女声的声高，也得跟着用假嗓提高调门，不得不声嘶力竭地喊，挤着嗓子用假声唱。三是那年头演员们演出多，嗓子经常处于疲劳状态而得不到休息。由于这些原因，男性老生和小生演员唱得好的少，多数唱腔像“刮锅”、“拉锯”发出的噪音，破坏了戏曲唱腔的整体美感。这正是60多年前，提出男生行唱腔要改革的主要原因。当然，有些演员（如唐喜成）嗓子坏了后，练出来了“二本嗓”，解决这个问题，创造出新的生行流派。
如何对豫剧生行的声腔进行改革？一种普遍的看法是就是“降调”处理，让男性也用本腔唱。如何评价那时开始的声腔改革?我不是行家，对豫剧板式这一块我不熟悉，因此对这个大课题不敢妄加评论，只能从一个老戏迷角度，零碎地谈一些个人看法。对豫剧生行声腔改革，我的总体感觉是：用“降调”处理男性唱腔，演现代戏基本是成功的。举例来说，在《人欢马叫》中，“宽她娘一句话刺疼了我”一大段吴广兴劝说老伴儿的唱段。三团的豫剧音乐家王基笑、姜宏轩根据剧情、人物性格、具体情感的需要，大胆的把降bE 调变成降bB 调，这一转调，就变成了以男声为主，女声为辅，并且依附于男声。把这段很动情的唱腔，处理的声情并茂，再不见刮锅、拉锯、打破锣的痕迹，成为豫剧现代戏的经典唱段。同时，在他“鸟归林人入睡夜深人静”等唱段中，也唱得如蛟龙得水，咋唱咋得劲！如今听这些段子，仍觉得很新鲜。
三团人对生行声腔改革是成功的。几十年涌现出王善扑、陈新理、杜启太、郭建民、韩玉生，一直到贾文龙、盛红林等著名生行艺术家，他们在《朝阳沟》、《李双双》、《五姑娘》、《好队长》、《倔公公与犟媳妇》等剧中，创造出“我坚决在农村干它一百年”、“洼洼地里好庄稼”、“马二牛学剃头”、“喇叭花儿黄”等一大批脍炙人口的生行经典唱段。
三团人对现代戏生行改革，除了对生行唱腔做了降调处理，采用了本腔大嗓为主，间或使用大小嗓相合的唱法外，另一点是对生行唱腔作了生活化处理，使唱腔口语化，生活气息浓重，增加了唱腔的感染力。这些方面的综合与叠加，使得三团的男性唱腔丝毫不比女性唱腔差，听起来流畅自然，清新淡雅，尽显阳刚之美，而又不失豫剧的传统韵味。三团演现代戏得心应手，游刃有余，排一出，红一出，成为全国演现代戏的典范。近几十年，我省各省、市、县级豫剧团，在传统戏中也借用三团声腔改革的经验，也排演出了一批好戏，也涌现一批优秀演员。
但也有一些亟待解决的问题，比如说三团人现代戏男声唱腔，恕我直言，远没有突破《朝阳沟》、《小二黑结婚》两剧的程式！拿现在全国巡演剧目《焦裕禄》来说，有些歌剧样式甚浓，还是话剧加唱，这应该考虑了。
（二）王善朴、常香玉豫剧电影版《人欢马叫》五个唱段赏析
1965年北京电影制片厂摄制的豫剧《人欢马叫》，主要演员为王善朴饰吴广兴、常香玉饰吴大娘、魏云饰爱勤、任宏恩饰刘自得。
豫剧《人欢马叫》的唱词网上大部分有，找到的与电影唱词不匹配，我都做了修正。另有唱段网上没有唱词，我也做了复原。
1、豫剧 《人欢马叫》 “宽他娘一句话刺痛了我” 王善朴、常香玉对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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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唱词】
吴广兴：
（唱）宽他娘一句话刺疼了我，你忘了旧社会，
咱经历的磨难多又多，可是多又多！
那时节咱无房又无地，在南山开了几片望山坡。
把明起早咱把南山上，肩背撅头你把锨扛着。
我一撅头，你一锨，石头把咱的手震破。
我的手里里外外裂口子，你的手也肿成发面馍。
我看看你啊，你看看我，我把你心疼你心里怜惜我。
四只眼相对把泪落，抬头看天天晌午，
低头看地，半月没有开够两耙多。
我撩起衣巾擦擦汗，你袖口沾泪把话说。
吴大娘：
（唱）宽他爹，咱要是有头小毛驴，
你在后边扶犁子，我在前边把驴牵着。
深一犁，浅一犁，也比咱镢头刨，铁锨剜，一镢一锨强的多。
心是那样想啊，嘴是那样说——
吴广兴：
（唱）天天等，月月盼，
等来盼去还是把咱的手磨破。
吴大娘：（唱）二十岁盼的三十岁——
吴广兴：（唱）三十岁盼到四十多。
吴大娘：（唱）夜里做的是牲口梦——
吴广兴：（唱）年年干的牛马活。
吴大娘：
（唱）日子如同刀上过，刀上过！
半辈子——
吴广兴：
（唱）连一根牲口毛也没有摸着。
解放后把身翻，咱贫农当家作主掌大权。
宽他娘，你往这里看——
吴大娘：
（唱）牛驴骡马槽头栓。
夺丰收，闹增产——
吴广兴：
（唱）牲口能顶半拉天。
白天煮料惹出事，你没看这件事船在哪里弯？
丢下牲口咱不管，岂不是上了他的船。
宽他娘，咱要手拉手肩并肩，咱向着共产主义勇往直前。
2、豫剧 《人欢马叫》 “提起来今日事叫人生气” 吴大娘唱 常香玉饰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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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唱词】
吴大娘：
（唱）提起来今日事让人生气，吴队长比听我说详细。
恁大叔为人性耿直，俺不会，俺不会弄鬼作假玩玄虚。
为公社为集体俺是一心一意，从没有先来顾自己。
为牲口跟自得吵嘴闹气，为牲口俺得罪了儿女亲戚。
为牲口他日夜劳累不惜身体，为牲口他逢人领教跑东问西。
给牲口煮料俺是好意，不知道谁倒在了猪槽了。
刘自得恶言恶语欺负俺，硬说是俺偷料、喂猪自私自利占便宜。
白天闹了一场气，气的他饭不吃、觉不睡，半夜来在才、饲养室、
我给送饭他不用，完全倒给病马吃。
我哩吴队长啊，你想想情来想想理，谁的是来谁的非，
刘自得这样欺负俺，谁还肯为队里操劳出力啊！
3、豫剧 《人欢马叫》 “宽他娘你沉住气” 王善朴、常香玉对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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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唱词】
吴广兴：
（唱）宽他娘你沉住气，停会儿就叫你看小驹。
快点回家拿小米，准备着米汤灌母蓄。
吴大娘：
（唱）宽他爹你个老东西，就以为你自己是个老积极。
母畜生产年年有，小米汤哪回不是我熬哩。
你抬起眼睛这边看，我早把东西准备起。
一大锅开水冒热气，小米端来一簸萁。
现在要用就下米——
吴广兴：（唱）好好好，这才是饲养员的老伙计！
4、豫剧 《人欢马叫》 “鸟归林人入睡夜深人静” 吴广兴唱 王善朴饰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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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唱词】
吴广兴：
（唱）鸟归林人入睡夜深人静，饲养室传来了鸟叫之声。
这一声揪住我的心上肉，红马病偏不能亲自招应。
也难怪宽他娘心中有气，刘自得来找岔我也吃惊。
他本想借机闹事来打击我，哪想到闹事反把我来提醒，眼更亮来心更明。
田书记说的话儿对，生产上也存在阶级斗争。
刘自得犯了他的老毛病，自发思想又复生。
我要立场坚定脚站稳，对自得团结斗争不能放松。
我定叫驴肥马又壮，我定叫母畜满怀把驹生。
小吴庄人欢马叫闹生产，支援建设年年保证好收成。
5、豫剧 《人欢马叫》 “五月夏至闷热的天” 常香玉演唱
豫剧人欢马叫五月夏至闷热的天 吴大娘唱 常香玉饰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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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唱词】
吴大娘：
（唱）五月夏至闷热的天，事不随意人心烦。
宽他爹接住牲口喂，刘自得与他把脸翻。
俺海宽跟他爱琴是对象，去年应征把军参。
为这事婚姻要是出问题，孩子回来怎答言。
做吧早饭抽个空，我到自得家里啊走一番。
但愿得两家重和好，儿女得婚事得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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