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亭》原名《天雷报》,是一出历经百年久演不衰的传统伦理戏,京剧、豫剧、蒲剧、秦腔都有这个剧目。说的是年逾花甲、勤劳忠厚、以卖豆腐为生的张元秀夫妇,观灯回来,路过清风亭,捡一弃婴,取名继保,含辛茹苦将其抚养成人。岂料继保为追求荣华富贵,抛弃恩养一十三年的养父养母,随生母进了薛府。继之又抛弃身为偏房的生母,献媚官家出身、心肠狠毒的大母。五年后,天良完全泯灭了的张继保得中状元,在清风亭打坐,面对已经沦为乞丐、对自己恩重如山的养父和盼儿盼瞎双眼的养母拒不相认,仅以二百文铜钱打发二位年近八旬、无依无靠的老人。养母贺氏,哀求无效,一头撞死在逆子面前。张元秀悲愤交加,气绝身亡。张继保的恶行,招来天怒人怨,被雷击毙,得到了他应得的报应。

这个戏于50年代曾被定为毒草而遭禁演,原因是"宣扬因果报应,封建迷信"。李树建独具慧眼,一眼便看中了由李学庭改编的这个剧本,将这出尘封数十年的传统戏挖了出来。他说:"这绝对是一出能够久演不衰的好戏。剧本矛盾冲突尖锐,善恶对比鲜明,一定能够对观众产生强烈的震撼,获得非同寻常的剧场效果。"他还说:"我了解中国人的伦理观念,崇尚真善美,痛恨假恶丑,老百姓喜欢这种戏。中华民族乃礼仪之邦,"忠孝节义"是中国人做人的根本,讲究的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而悖逆不孝,忘恩负义则被斥之为"小人",历来为人们所不齿。这种美好的道德观念,在中国有着深厚的社会基础,这就是本剧能够深深打动人心的根本原因。" 唱是戏曲艺术的主要表现形式,在"四功"(唱、做、念、舞)中排名第一,观众进剧场首先是听唱的。李树建的唱技法娴熟,韵味醇厚,堪称一绝。他继承发展了豫西名生王二顺的演唱特点,深得豫西调的精髓。他嗓音洪亮,音域宽厚,而且十分善于运嗓。在《清风亭》中饰演勤劳忠厚的张元秀,唱腔以豫西调行腔,时而高亢,时而低回,高亢时响遏行云,声震屋宇,低回时行云流水,宛若游丝。在演唱方法,此处指的是方法,而非旋律上,既有"衰派"(马连良)的散淡优雅,又有"麒派"(周信芳)的苍凉悲壮。且不说大段的正板唱腔,只听他第七场的"哭滚白",就能把人唱得荡气回肠,热泪横流。"滚白"是豫剧唱腔中散板类的板式之一,多用于悲剧人物激越情绪的渲泄。此种板式,不用梆子,节奏自由,旋律也无固定格式,连说带唱,唱中夹白,有点像生活中的哭诉。演员近似清唱,乐队只包过门,运字行腔全靠演唱者凭经验自由发挥。听似容易,唱起来实难,演唱功力稍微欠佳的演员,往往把握不住唱腔的内在节奏的"发解",且容易"凉弦"。李树建在《清风亭》"斥子"一场有一段长达11句的大段滚白,敢于用如此之大的篇幅演唱滚白的,现代戏和新编历史剧中难以听到,即使在传统戏中也非常罕见。

李树建以他那宽厚的嗓音和娴熟的演唱技巧,将这段粗犷激越的豫西调滚白演唱得苍凉悲壮,声情并茂。他大口大腔,抑扬有致,收放随心,行腔自如。当他最后唱出"你就没有半点心肝"时,李树建左手顿着打狗棍,右手捶捣着肝部,连说带唱,一字一顿,声声含泪,字字带恨。当唱到"我的状元爷呀"时,他将头在地板上磕得咚咚响,把张元秀几近绝望的内心情感渲泄得酣畅淋漓。唱者有情,听者落泪,观众控制不住感情的闸门,在为悲剧人物的命运叹息的同时,为演员报以雷鸣般的掌声。难怪剧作家李准说:"你真是把我的肺腑都唱出来了!"

李树建在《清风亭》中的表演也极为细腻。他紧紧抓住主人公拾子之喜悦、养子之艰辛、失子之悲痛、盼子之凄凉、斥子之义愤五个层次,以层层推进的手法把矛盾冲突推向高潮,将张元秀耿直善良、乐天知命、是非分明和疾恶如仇的内在精神一览无余地展现给观众。在"追子"一场,他冉口一撩,水袖一抓,骑马蹲裆,搓步、滑步、圆场掉毛,干净利落,这是典型的马(连良)派风格,大气而洒脱。在"斥子"一场,老伴贺氏无法忍受逆子的恶行,碰头而死,张元秀撕心裂肺,扑在老伴身上,双手乱抓,呼天抢地,那情景惊心动魄,催人泪下。随后,他绝望地伸出双手,仰天长啸,喊出了"苍天哪,你看看这个不孝的奴才吧!"他怒目圆睁,昂首挺立,手指苍天,气绝身亡。这是对正义的呼唤,是对丑恶的鞭挞那表演、那做派又分明是麒派的风范,悲愤而苍凉。 (龙骧,《中国文化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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