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8月中旬,剧团解散后的一切应办事宜全部处理完毕,在迁西存续17个春秋的河北梆子剧团彻底落下帷幕。但其留下的影响却是深远的,那段如歌的岁月,那段披荆斩棘的奋斗史,会成为人们永远的记忆。

未参加的会演

据县梆子团编剧董玉林同志回忆:1966年4月,省文化局在省会天津举办新剧目会演。我县梆子团也报了名,并做了充分准备,参演的剧目是现代戏《要彩礼》。剧情梗概是:闺女出嫁,父母要很多彩礼,女儿、姑爷都不同意,最终用阶级斗争的方法使父母转变了思想。这是一出新思想与旧观念激烈交锋的戏,思想性、艺术性都很强,剧团很有夺魁信心。会演时间拟持续十天。主办方为压缩开支,通知各县可如期报到,也可分批于本团演出的前一天报到,演完即可回县,但团长、导演(或剧团各摊负责人)必须提前到会,并坚持始终。迁西县梆子团是董玉林先去的。会演进行到第三天时轮到迁安县剧团,演出的剧目是《一块语录板》。其中有一句台词:“你不要把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装在手电筒里,光照别人不照自己。”省文化局艺术科的一位负责人听了非常不满意,立即做出反应:“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怎么能够随随便便装在手电筒里呢?再者,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是我们无产阶级先锋队的指航灯塔,哪儿会只有手电筒发出的那么丁点儿亮光?这纯纯粹粹是对革命导师、伟大领袖光辉思想的歪曲诬蔑、恶意诋毁……”其态度之严厉、措词之激烈,让所有在场的人都目瞪口呆。接着他又大声质问:“谁是剧团导演?”导演傻呆呆地站了起来。“谁是团长?”团长也愣怔怔地站了起来。“地区文化局局长?”地区文化局主管局长(兼领队)是个女的,姓骆。她可不是个善茬儿,一起身话就顶上去了:“剧团是农村剧团,编剧是农村出身的编剧,导演是农民出身的导演。农民没有省局领导那样深的文化素养,没有省局领导那样强的认识能力,没有省局领导那样高的理论水平。剧本有问题,演完之后可以批评,何至于如此大发雷霆?我们不演总可以了吧!唐山的剧团,我们走!”这样一来,会演就没法再进行下去了。董玉林一看形势不妙,怕剧团风尘仆仆白跑一趟,急忙回县了。当董玉林赶到县里时,剧团正装完车准备启程,要不是他返回及时,恐怕真的要白跑一趟了。后来听说,其他地区剧团以迁安为鉴,生怕剧中哪句台词不妥又生出事来,也都不演了。这次省局举办的会演,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打 水

据县梆子团舞台队队长,兼过业务的于秀珠同志回忆:“文革”初,因为受“大气候”影响,剧团里的一些人路线斗争的弦绷得特别紧,连打杂的后勤工都受到了感染。一天,演员孙丽云去锅炉房打水,一位勤杂人员上去就将她拦住了,不让她打水。孙丽云有点莫名其妙,问为啥不让她打水。那人眉毛一挑,说:“这你还不明白呀,你是富农!”孙丽云傻了,剧团啥时候规定不让富农打水了?正在这时赵乃章也打水来了,见此情形,哭笑不得,慢声拉语地说:“老×哇,你的阶级觉悟高,值得肯定,也值得表扬。可这成分高的人也不能不让他喝水呀!你看看,我也是富农,这事咋办?同是富农,总不能两样对待吧?”那人一听,脸涨得通红,一句话也没说出来。打那以后,团里人打水就不再论阶级成分了。

《欢》剧编排的无奈

据县梆子团副团长何显威同志回忆:1966年8月,当时“文化大革命”已经开始,工作组进驻剧团,主要演员被审查,团领导被勒令靠边站。这时,剧团排演了一出歌颂极“左”路线的戏,剧名是《欢迎工作队进团来》,主要表现的是工作队进团以后如何积极开展工作。编剧王芝民,导演是我。因为创作时间短,素材脱离生活,臆造多,题材玄,火药味非常浓,且排练也很仓促,所以看后难免给人“假、大、空”的感觉。某领导看完汇报演出后说:“你们这出戏到此为止吧,以后别演了。”一句话就把《欢》剧给毙了。事后有人说,依王芝民的水平,本不应该出现这样的结局。但在当时声势浩大的运动之下,他作为写过三次检查、被认为态度好、最早过关的临时编剧,如果不事先考虑到“造反派”的好恶,说不定还得来个“二进宫”。所以,这样的结局也在情理之中。

红卫兵的“权力”

据县梆子团编剧董玉林同志回忆:1967年1月,造反的红卫兵们没有把董玉林揪去北京批判,而是关在家里“反省”,接受“审查”。其间,不知是哪儿的3个红卫兵来到了剧团,他们见董玉林被关在屋里,就问:“你犯了啥错误啊?”董玉林说没犯啥错误。又问:“你啥成分啊?”董玉林说贫农。其中一个说:“那你没问题呀,出去吧!”但董玉林没敢挪步,因为门口还有两个红卫兵看着呢,他们和这仨人不是一派的。那仨人中的一个说:“别怕,你就说去买《毛主席语录》。如果不让去,有我们呢。”董玉林试着往外走,一条腿刚迈出门槛,那两个把门儿的红卫兵就把董玉林拦住了。那仨人上来就问:“他犯了什么罪?”把门儿的说:“不知道。”那仨人一脸的不高兴:“不知道啥罪,你们关个啥!”把门儿的说:“是我们领导让的。”“领导让的也不行。”他们仨态度强硬,说着还给董玉林戴上了一幅红袖章,也没理睬那两个把门儿的,领着董玉林就到外面蹓达了一趟。放风时董玉林问他们是哪儿的,他们说:“这你就别管了,我们还不走呢,我们会跟你们领导说的,让他们给你自由。”果然,自那天以后董玉林就不被看在屋里了,尽管“审查”还在继续。在回忆那时的遭遇时,董玉林感慨地说:“那时候啊,红卫兵的权力真大!”

怀念剧团

据县梆子团副团长何显威同志回忆:他在传统戏《十五贯》里演了娄阿鼠之后,不知怎么了,一不留神还真出了回小名儿,以至于剧团解散(指1967年4月剧团第一次解散)四年之后还有人想看看他这位扮演过娄阿鼠的演员。那是1971年春,他作为县委农村工作队的一名组长,住在东莲花院公社徐庄子大队。东莲花院公社有个广播员听说他在徐庄子之后,料理了一下手头的工作,登上自行车就找他去了,说什么也要跟他见见面。见了面之后,她把他的演技着实夸说了一番,当时把他弄得不知所措,脸都红了。当时他就想,有那么好么,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但有一点他是相信的,我县剧团已深入人心,我县的老百姓时时都在牵挂着剧团,牵挂着剧团的演员们。

名声在外

据县梆子团舞台队队长,兼过业务的于秀珠同志回忆:1972年5月剧团恢复以后,团领导要他去购置灯光器材。当时灯光器材很难办,因为它属国家控购物资。剧团演员金世波说,可以到上海京剧院找贺永华试试,兴许他能办得来。贺永华是谁呀?当时全国都在大演革命样板戏,他在《智取威虎山》中演过座山雕,全国闻名,保定人,当时在上海市京剧团。金世波提到他,是因为金世波的父亲曾在中国京剧院任鼓师,与贺永华相交甚厚。金世波作为晚辈,当然也就与贺永华瓜葛上了。到了上海,于秀珠按路条找到了东平路9号上海市京剧团驻地。门口警卫人员向我敬了个礼,问有什么事,于秀珠说找贺永华,警卫人员立即用大喇叭呼喊。时过片刻,一位身着军装的大个子出来了,这就是贺永华。他一脸迷惑地看了看于秀珠,用略带京剧腔调的语气问:“你是谁,从哪里而来?”于秀珠说:“迁西,是老金要我找您。”他问:“哪个老金?”随后一拍脑门儿:“迁西——老金,迁西——老金。哦,我记起来了,是迁西县,老金是柱子(乳名)。你是迁西县河北梆子剧团的吧!”于秀珠连连应道:“是,是是。”他兴致大增,满口夸赞:“你们剧团在东北演《雷锋与红领巾》,很出名,影响很大,柱子算是认对剧团了。走走走,快里边坐。”他把于秀珠带进院里。时近中午,就在排练厅吃的饭。他一边陪于秀珠吃饭一边介绍周围的演员及所扮角色,就近地也把于秀珠介绍给那些演员,反复提及迁西县和迁西县剧团,说得于秀珠又光彩又不好意思。借贺永华收拾碗筷之机,于秀珠有暇观察那些演员,发现他们都十分敬业,一边吃饭还一边探讨技艺,对剧中的某个细节争论不休,非常受教育。饭后,贺永华领于秀珠找到负责舞台灯光的苗师傅,请他帮助提供方便。苗师傅听后一脸为难地说:“现在没货,连我们舞台上的灯光还没配齐呢。”于秀珠心里一急嘴就没遮拦了,说:“我来时看见五金百货门市部橱窗里摆着呢。”苗师傅哈哈一笑,说:“贺老师托我办事,我还能推托?明说吧,那些灯光器材都是摆设,给外国人看的,皇帝老子来了也不卖。”于秀珠自觉失言,立现尴尬。苗师傅忙打圆场:“看来你们是真需要哇,要不也不会大老远跑到上海来。你是名剧团里来的,老贺都帮你们,我更不能甩手。这样吧,你留下联络地址和货单,我给你盯紧点,等货一到马上与你们联系。”于秀珠一想,事已如此,再等下去也没什么希望,于是便告别贺永华要走。贺永华要留他玩两天,于秀珠说啥也没答应。贺永华又掏钱给于秀珠买了车票,临别时还要于秀珠给金世波带好,祝愿迁西县剧团越办越兴旺。那位苗师傅还真是个办事的人,很守信用,一个月后真给我县剧团发来了电报,告知:“上海已部分到货,请定夺。”于秀珠急忙回电:“来电收悉,立赴沪。”第二天就与赵彦春带上一万元现金上路了。到了上海免不了又是贺永华招待。等把货办齐,一算账,还缺2,000元。2,000元,在当时可不是小数目。不便向人张嘴去借,就给剧团发了封电报告急,家里立即电汇3,000元。谁知电器门市部在手续上有规定,电汇款余额不退现金,须如数电汇原发款帐户。这样,刨去车费、住宿费、托运费,他们手中仅剩了三毛一分钱,连吃顿饭的钱都不够了。因为钱紧,回程坐的是慢车,空着肚子坐车的滋味真难受啊!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躺着肚子咕噜咕噜直响,蹓达蹓达腿上又没劲儿,抬头猛了眼里直冒金星,看着别人吃点心嘴里直流口水。也算老天有眼,随便搭讪中攀上了一个河北老乡,邯郸人,转弯抹角地蹭了人家一顿饭。估计那人也是个热心人,见他们说话都没了底气,有意请的,一顿饭让他俩精神了一天一宿。到唐山下车才算长舒了一口气,到迁西商业局驻唐办事组借了200元钱,才算吃上两天两宿以来的第二顿饭。又等了一天货,到第四天上,总算回到了剧团。事后有人跟他们调侃,问饿肚子的感觉怎么样。于秀珠说:“饿肚子是小事。通过这件事我悟出了一个道理:人熟是一宝,剧团出名也是一宝。”

同行是一家

据县梆子团舞台队队长,兼过业务的于秀珠同志回忆:去上海购置了一趟灯光器材,让他悟出了一个道理:同行是一家。因此,于秀珠平常很留心演员的通信交际,以充实备忘录,以备工作方便。1972年后半年,剧团决定增添追光设备,于秀珠知道演员王杏林与北京市河北梆子剧团有交往,就找到了他。他告诉于秀珠:“北京市河北梆子剧团驻在前门东广和剧院,到那儿可以找李宝林。于秀珠们的交情是一方面,但别忘了亮咱们剧团的牌子。李宝林在剧团里并不显山露水,他夫人王凤芝很出名,是《龙江颂》中江水英的扮演者……”于秀珠到了广和剧院,正赶上剧团彩排,很快找到了李宝林。李宝林听说来人是迁西县河北梆子剧团的,又是王杏林亲荐的,当场就把于秀珠介绍给了灯光师傅,灯光师傅当场还就答应办了。无奈货源太缺,他领着于秀珠跑了整个北京城,用了十多天才把追光灯买到。于秀珠表示感谢时李宝林却说:“不用谢,一来于秀珠和杏林是师兄弟,帮忙应该的,再者说同行是一家,份内的事。”打那以后,听到谁说“同行是冤家”于秀珠总会反驳,而且借题发挥地跟他们讲:“同行是一家,同行好办事。试想,同行之间如果都能心心相通,事事相助,事业能不兴旺发达么?”

经济后盾

据县梆子团老职员于秀珠、张健两位同志回忆:1972年剧团恢复以后,百废待兴。随着队伍、组织的迅速完善,硬件建设也要大力加强。这一点,主管的县局领导很清楚,也非常重视和支持。有相当一段时间,剧团可以不通过主管局直接与县财政通融,预支资金,购物报票,剧团缺什么就买什么。准确地花了多少钱连团长也说不上数目来,反正有实物在。因此,固定资产越来越多,舞台设备越来越完备。花钱的事儿最清楚的是县财政局预算股的赵玉燕。1972年8月中旬的一天她在大街上碰见了张景波(购物基本都是他经手),说:“你知道剧团这阵子花了多少钱么?”张景波说:“准数说不好,反正不会超过30万。”赵玉燕撇撇嘴说:“牛,从建团到现在,你们已经花了60万啦,以后花钱搂紧点吧!”张景波回团对赵乃章说:“这阵子剧团做舞台,买灯光器材,置服装,加上工资,已经花了60万了。”赵乃章说:“那么多?不会吧!”张景波说:“财政局的赵玉燕说有60万,当时我也不信,回来我粗略一算,60万只有超的。”从这一点可以看出,县领导当时对剧团建设是大力支持的,只要能把剧团办好,不惜抛出巨资。

乐队的完善

据县梆子团乐队成员王孝敏、赵振巨等回忆:1972年剧团恢复以后,乐队的装备经过不断更新、不断充实,逐渐完善起来。起初都是传统的一套,文场有板胡、笛子、笙、二胡、梆子、盆鼓等。这在演传统戏时基本够用了,所以上述乐器也称为“基本乐器”。自排演现代戏之后,特别是上演样板戏之后,原有的乐器就明显不够用了。外界的影响,加之发展后具备的经济实力,剧团开始逐渐增加了西洋乐器。经过两年的添置,到1973年底,所需西乐,诸如长号、小号、圆号、单管、长笛、小提琴、大提琴等,已基本齐备。民乐也增加了中阮、大阮、琵琶,连锣都分有高音锣、中音锣、低音锣、小锣。铙钹也分出了大铙钹、小铙钹。演奏起来气势宏大,极具感染力。

公家的东西一件也不能丢

据县梆子团舞台管理张景波同志回忆:剧团1975年1月去秦皇岛慰问演出,途径迁安县蔡园时,梯子从车上掉下去了。当时张景波只看见车后有个骑自行车的人喊着向他们招手,因为车快风大,也没听清他喊什么。马殿春说是不是掉东西了,张景波说不会。车驶出了15里,马殿春还是不放心。仔细一查,果真是掉了东西——挂幕的铁梯子没了。不用说,肯定是在蔡园那儿掉的。张景波忙拍车棚子,叫司机掉头。往回走了十多里,果然看见了那个骑车人。停车一问,那人说,是庄里人捡走了。到了蔡园逢人便问,都说不知道。张景波和殿春一商量,找到了大队。大队干部是个年轻人,挺热情的,很负责任。他领张景波他们挨门挨户地问,一条街一条街地找,一个小时后终于在庄里的一家找到了。那家人还挺不错,说:“梯子掉时,我喊你们来着。”他俩又是感激大队干部,又是感谢捡梯子的人,上了车走出老远了还向村子方向招手致意呢。物不在大小,价不在贵贱,一分钱的东西也是公家财产,一件也不能丢。

友谊长存

据县梆子团舞台美工罗小飞同志回忆:1975年10月,剧团在北京军区后勤部演出。一天中午,罗小飞去露天锅炉房打水。当罗小飞接满水往后退时,不小心摔倒了,弄得浑身上下都是泥水。这时正巧一个卫生战士看见了,他立刻把罗小飞叫到他的宿舍,帮罗小飞脱下湿衣,又把自己的衣服给罗小飞换上了,还把罗小飞的脏衣服给洗了。闲叙中得知他叫李福仁。他说:“你们的戏唱得真好,与市里的剧团不相上下。你们的人更好,特招人喜欢,惹人亲近。”几番交谈,话语投机,彼此成了好朋友,一有空他就找罗小飞坐坐。剧团在那儿演出了7天,要走的头天晚上,12点散戏后他陪罗小飞坐了一宿,还送给罗小飞一个笔记本,扉页上写:“友谊长存”,直到早晨5点剧团出发他才回了自己的宿舍。1980年5月下旬剧团在承德演出时,他又去剧场看望过罗小飞,那时他已转业到承德玻璃制品厂当厂医了。在对外交往方面,我们的演职员总是招人亲近,他们之间结下的友谊总是那么长久。

二两一盆儿汤

据县梆子团舞台队队长马殿春同志回忆:1975年10月,剧团在北京特钢俱乐部演出时,与当地关系处得相当好,很受观众抬爱,连厂部伙房的大师傅对演员们都给予特殊关照。厂部伙房原本二两饭票一碗汤,可演员的餐具不一样,有大有小。起初,不管大碗小碗,师傅都给盛满了。后来人熟了,有个师傅就对成殿春说:“你没小盆儿?”成殿春说:“有哇。”师傅说:“下次拿来。”成殿春没理解他啥意思,再去买饭时就拿了个比碗大得多的一个搪瓷盆儿。那位师傅接过小盆,随口一句“好嘞”,就把小盆儿给盛满了,饭票收的还是二两,弄得成殿春怪不好意思的。这盆儿汤,成殿春和于秀珠两人撑开肚皮吃还是剩了不少。再次买饭时那位师傅问成殿春:“怎么不使盆儿了?”成殿春说:“可别恁么着了,别人会有意见的。”那师傅说:“没事儿,照顾你们是应该的。只要你们把戏演好喽,啥都有了。你没见嘛,成殿春那么做谁都不说啥。”话是这么说,可打那以后演职员打饭再也没人使过小盆儿,原本使大搪瓷碗的也都换小碗了。不过,特钢人的这份情谊让演员们永远感念在心。

捡破烂儿

据县梆子团老职员赵彦春回忆:捡破烂儿这行当,现在人们都认识了,既环保,又创收,谁都可以干,谁都干得来,可在过去却是件寒碜事,在外上班的人是不干的。但当时舞台队的张景波、马殿春、赵彦春他们还是捡过,而且大大方方、心安理得,没觉得有什么寒碜,因为那是为公家。那是1975年9月,剧团去通县、石景山、特钢演出。这些地方的剧场规模都很大,常常是资深的剧团光顾。他们财大气粗,特别讲究排场,过日子不是那么仔细。像聚光灯泡(控购物品),按产品说明,1千瓦的使用寿命是24小时,2千瓦的只能使用20小时。那些大剧团的灯管人员为了确保灯光不出差错,使用个四五场就换新的了,有的灯罩螺口稍有脱节就扔掉。这些扔在舞台棚顶上的废弃物,恰恰是我县剧团所需要的。张景波首先在通县发现了这个情况,他把这些灯泡捡来,试着使了使,效果还挺好,就把那些丢弃的灯泡全都捡回经管起来了。后来,大家都格外留起心来,仅在通县、石景山、特钢就捡了4箱(2千瓦的一箱装10个,1千瓦的一箱装20个)。他们去北京灯泡厂廉价买来灯泡铸泥,把灯罩螺口脱节处铸好,那铸好的灯泡就跟新的一样。随着不停地捡,不断地修,那年(1975年)一个新灯泡也没买,为剧团节约资金4,000多元。有人曾经逗过张景波:“要是你们家缺灯泡,你上顶棚捡去不?”张景波把脖子一耿,说:“宁可摸黑儿也不捡那玩意儿。”

显了一回“老土”

据县梆子团舞台美工罗小飞同志回忆:过去,剧团演员一向以勤奋质朴为荣,特别是在穿着上,女演员也特别讲求朴素。到乡下演出,女演员和农家姑娘站在一起,几乎难辨哪个是演员,哪个是农家姑娘。这也许是她们长期和贫下中农相处的缘故吧。不过,这种朴素的作风一旦受到反差太大的外部冲击,原本属于正常的心理也会被扭曲,出现怪异反应,1976年3月剧团在北戴河剧场演出时就遇到过这种情况。当时我县剧团正要转去秦皇岛,唐山歌舞团到了。我县剧团的演员去吃饭时看到歌舞团的演员们正在卸车,那些女演员穿着十分洋气,个个肩披长发,脚蹬高跟鞋,身穿连衣裙,全然不觉当时还是春寒料峭。相形之下,我县剧团的女演员就像村姑遇上了天仙,吓得一个个裹着棉袄、抱着大衣跑回去了,等我县剧团男演员吃完了饭也没敢出来,直到歌舞团的俏姑娘们成群结队、轻盈盈地飘走了她们才东张西望地走了出来,看样子还有点心神不定呢。可能是经受不了这“划时代”的绝美形象的冲击,有点自惭形秽了。这个现象,团长赵乃章看在了眼里,到了秦皇岛开全体会时他着重讲了这个问题。他说,我们是人民的演员,是贫下中农的文艺兵,我们要向贫下中农学习,发扬艰苦朴素的传统和作风,对美的追求和认定要有正确标准,不要丢掉传统,这一点我们要长期坚持下去。后来有人说,这项工作赵团长抓得非常及时,也非常得体。

地震之后

据县梆子团舞台美工罗小飞回忆:1976年剧团从山海关回来,再没到外地演出。这倒不是因为没台口,而是中心工作太多,不是到台头抗旱,就是去北观抢荒,还要4人一组分期去房官营水库劳动,想排戏,人都到不齐。1976年7月27日晚,天气少有的闷热。赵乃章对在外乘凉的几个年轻人说:“屋里热,你们去把人都叫来,咱们过个集体夜生活。”不一会儿,演职员陆续都来了,拿着大椅子、小板凳,围着赵乃章坐了一大片。赵乃章说:“这几天大伙都挺累,但是咱们为支农做了贡献,汗水流得值。明天我们还有任务,早4点出发去河南寨抢荒。从房官营回来的是王留群、薛铁征、金现民、罗小飞4人吧,你们明天就不用起早了,其余全部出动。”接着又大体讲了下步工作,说准备出县,去它三月两月的,天冷了就回来在本县活动。说得大家心里很高兴,觉得生活挺有奔头。情绪这一振奋,睡意全没了。赵乃章说完事儿,大家还没有散去的意思,又说笑了一阵,还有几个人点戏唱了几个段子。12点了,人们才陆续散去。因为天太闷太热,第二天还要起早,有的人根本没睡,凌晨3点就起床做出发准备了。3点24分,忽听天空发出隆隆巨响,大地猛地震颤起来,屋外已经有人在惊叫。赵彦春立觉不妙,急忙推醒了罗小飞,然后从窗口跳了出去。情急之中,罗小飞本能地滚到床下去了。随着房架发出嘎巴嘎巴的断裂声,房顶“哗”地一下塌了下来。慌乱中就听有人喊:“不好了,罗小飞压在房下了。”大伙儿不约而同地跑了过来,七手八脚地扒了起来。正在人们手忙脚乱之际,罗小飞见砖木间有条缝,便从那里爬了出来。见罗小飞还活着,大伙这才长嘘了一口气。统计震后灾情,人员无一伤亡,但房屋损失比较严重,一间宿舍完全坍塌,其他房屋也严重裂损,经济损失达一万多元。剧团宿舍全部不能住了,便在院内搭起了两个大帐篷。男女分开,各占一棚。那时大家不分彼此,东西伙着用,有饭一块儿吃,褥子合着铺,被子抻着盖。整个抗震期间从未听到过争吵声,也从未见谁跟谁闹过意见,大伙相让相亲就像一家人,甚至比一家人还要多十二分宽容。以至后来团里一有纷争就会有人出来说:“争个啥,拿出地震时的友情,啥事都好办。”“7·28”地震,震中在唐山,那里遭受的灾害是毁灭性的,从废墟中抢救出来的伤残人员陆续被分送到外地实施救护。我县医院在后院搭起了帐蓬,建起了临时救护站,陆续接纳了1,000多名伤员。医护人员不够用,就从县直各单位抽人去当护理员。剧团也不例外,除留一部分人看家外,其余全部到医院顶班值勤。大家按性别分成4个组,每组8人,2人一班,实施全天候看护,一个多月里先后看护过十多个伤员。大家管喂饭、管接尿、管赶蚊蝇,还要做大量的精神抚慰工作,当时好多伤员都感动得哭了。县里在总结抗震工作时,我县剧团受到了表扬。1978年4月底剧团在唐山剧场(简易的)演出时,王来等5个受到看护过的伤员到后台看望了我们的演员,表达了他们的感激之情,重叙了他们在抗震时结下的友情。

以团为家

据县梆子团老职员赵彦春同志回忆:20世纪七十年代,随着文化生活的日渐丰富,观众的鉴赏水平也日渐提高,对剧团的要求已不再仅限于唱功、做功,对舞台效果也逐步提出了新的要求。所以,剧团对舞台布置、灯光设计等必须进行大刀阔斧地改进。由于经费紧张,那时剧团还没有能力购置全新设备。为此,舞台队自找压力,自己设计,买不起成套设备就买小零件自己装,自己做配电盘。马殿春、于秀珠、张景波我们几个人齐心协力,没黑天没白日地干,仅1972年一次舞台设施改进就为剧团节约开支2,000多元。而且,改进后的设备质量还很高,音响配音(雷声)、灯光变幻(电闪)等完全与演出同步,误差为零,精准度可与北京京剧四团的舞台效果相媲美。严桂生、路福文的布景设计巧夺天工,让观众如临其境,叹为观止。剧团演出换台口,搬家是家常便饭,少则三四天搬一次,因此灯光损毁、音响振坏、布景碰散是常有的事。马殿春、张景波等总是提前补救好,从来没耽误过演出。1977年剧团从柳江往锦西搬家,到锦西剧场卸完车时才发现中途把扩音机给振散了。马殿春二话没说,搬到舞台上就修,连饭都没顾上吃,直到晚上6点才修完,确保了当晚准时开场。

不误演出

据县梆子团舞台队队长马殿春同志回忆:1977年6月上旬,剧团从柳江到锦西剧场已是下午4点多了。晚上装台时,舞台队的人发现道具车上的字幕片丢了。这些字幕片第二天演《苗岭风雷》必须用。赵乃章、王芝民知道了,急得搓着手直转磨。于秀珠说:“不用着急,用空白胶片。”团长赵乃章一时没转过弯儿来,没好气地说:“空白片咋使!”于秀珠不慌不忙地说:“空胶片才好使,到时误不了演出就行。”原来,于秀珠早已成竹在胸,当别人吃过晚饭倒头休息时,他来到了舞台上,打开灯光,照着稿本一字一字地在空白胶片上写了起来。困了就起来蹓达几步,胳膊酸了就甩两下,脖子木了就来回拧几圈,实在累了就开机试试胶片效果。一个人干了整整一个通宵才把底片全部写出来,保证了第二天《苗》戏的按时演出。戏开演了,赵乃章望了望于秀珠,嘴上没说什么,但他心里的感激却谁都能看得出。


一分不差

据县梆子团舞台队队长,兼过业务的于秀珠同志回忆:1977年7月,我县剧团在东鞍山烧结厂演出。厂部食堂为了让演员们吃好,饮食安排得非常好。一次,食堂做的是肉包子,卖饭收饭票时师傅忘了加肉钱。厂内饭票跟剧团演员用的饭票不一样,剧团使用的饭票只相当于粮票,钱票是代现金,厂部的饭票里含现金,这样一来剧团演员买饭就应该另付钱,这笔钱收不回来,食堂师傅就圆不上账,就得赔补亏损。食堂管理员找到于秀珠,把情况一说,于秀珠立刻做了答复:“没问题,这事相当好办。”说完,就拿着脸盆,依次到演员宿舍说明包子差价的事。演员们一听,二话没说,都痛痛快快按自己吃的个数把钱放在了盆里。收完之后,到食堂管理室当着管理员的面一点钱,与所差钱数正好相合,一分不差。这事儿让管理员大受感动,他逢人便说:“迁西剧团的人觉悟就是高,素质就是好。”

大孤山演出

据县梆子团副团长孙丽云同志回忆:1977年7月,剧团在东鞍山烧结厂演完,下个台点到了眼前山。在眼前山她们前后演了6天,之后又到了大孤山。大孤山的剧场环境还可以,但吃住条件差些。男演员住的是舞台,女演员住的是一个多年不用的大仓库。仓库里杂物尘封,霉味熏鼻。这些情况对于长期在外奔波的演员来说并不算什么,杂物归拢归拢,灰尘打扫打扫,有霉味打开库门通通风,问题就解决了。让人难以忍受的是里面有黄鼠狼,它们对生人一点儿也不害怕,肆无忌惮地在她们面前窜来窜去,而且是成群结队。你轰它,没跑几步它就停下来,回头望着你;有的还直立起来,用两只前爪向你示威。晚上睡觉时还不停地挠门,吓得女演员们浑身打颤儿,把头蒙在被子里,大气都不敢出。李小凤、吴淑琴两个演员受了刺激,得了癔病,晚上演戏演到一半儿就演不了了,只好换B角顶替。两人在后台抑制不住,又哭又笑。在那儿演了7天,她们的癔病犯了好几次。令人宽慰的是,离开大孤山之后她俩的病就好了。在外演出,什么样的恶劣环境都可能遇到,但我们都能应对。只要有台点,什么困难都不怕。

押 车

据县梆子团老职员赵彦春同志回忆:1977年10月,剧团在鞍钢镁矿演出完后,演职员搭车到了辽阳,转乘火车高高兴兴地回家了。赵彦春和王晓奎未能随团返回,因为他们得押道具车。因为这趟车押得太辛苦,所以让他们至今难忘。那是一辆闷罐车,牌号是870047。通常,有经验的押车员都自带炊具,走到哪儿就在哪儿生火做饭。可当时他俩没那套设备,冷天呵地的,只能啃事先准备的干粮。水是喝不及时的,只能在站点儿上喝点。有时车走的时间长,有了内急还得在闷罐车里解决,时间一长,味道实在难闻。这还不算,车到皇官屯时挂车还需编组,又蹲了三天站。在东北,10月底的天气对关内人来说已经是相当冷了,可他们的行李已随团带走了。那三天,困了只能合衣在道具箱上侧歪一会儿。天气寒凉,觉是睡不着的,只能不时地来回蹓达。好不容易等到挂车编完组启程了,到山海关时又不明原由地停了下来。同时停在那里的还有另外十几节车厢,看人家那押车的,把煤油炉子一点,不一会儿就吃上了热乎乎、香喷喷的饭菜,当时他俩心里真有一种说不出的酸楚。还算幸运,车只停了一天就起程了,到了古冶又转乘卡车。当他们回到县里时,已是剧团演员回县后的第7天了。

带动农村剧团

据县梆子团老职员赵振巨同志回忆:20世纪五六十年代,几乎各行政村(大队)都有自己的业余剧团。他们的演员多半都是半路出家,业余成才,因而基本功差,尚需全面提高。专业剧团的到来正是他们学习的好机会,而这出面提出学艺的事当然就是村官了。所以,村官在接待、安排演员吃住时总是想得很仔细、很周到。其实,剧团向来不分份内份外,一直把辅导农村业余剧团视为己任,总是按村剧团的实际需要,安排演员在演出空隙辅导村里的演员,有时竟辅导到深夜,有时还忘了吃饭。那些年,县剧团辅导过的业余剧团很多,至今还能点上名来的就有榆木岭、上营、上青山口、太平寨、龙辛庄、长岭峰、夹河、钓水院、新集、东岗、吴庄、东荒峪、渔户寨、东水峪、道马寨、潵河等20多个。那些年,县剧团确实发挥了龙头优势,有效地带动了农村业余剧团的发展。

演员与房东

据县梆子团老演员刘桂珍同志回忆:剧团下乡演出,有时是地方派饭。村民们都愿意管饭,还净拣家里最好的东西做。演员白士俊是回族,管他饭时房东们都是用锅灰把碗先蹭一遍,洗净了再给他用;他不吃猪油,房东们就是跟人借香油也要让他吃好。说实话,演员们就乐意到哪儿都吃派饭。1963年,剧团在龙井关演出,差不多各家房东每天晚上都给演员们做顿晚饭吃,有的蒸锅白薯,有的煮点面条,特别实在。剧团离开时,好多房东都哭了,拉着手,送出好远好远。同年在夹河演出时,演员孙丽云住的那家房东叫侯福瑞,他干脆不让演员去剧团伙房用餐,非要留在自家吃。晚上散了戏,锅里总是给预备点热饭,给演员们热热肚子,睡觉好酣实。1965年在尹庄演出时,村民刘连才把剧团一直送到下一个台口才依依不舍地回家。同年,剧团在上营演出,马殿春带病工作。等他装完台,高烧发作,满脸通红,浑身没劲。回到住处后房东一看,马上给他做了一盆热腾腾的荷包蛋面条汤。马殿春吃完,立刻出了一身汗,第二天就好了。现在想想那盆汤不算啥,可在当时多不易呀!1973年剧团在上营演出时,村民艾龙才家专门给演员做豆腐。晚上大戏一煞台,先让演员们喝碗热豆浆,然后点上卤水,再让演员们吃豆腐脑。压出豆腐来,还要让演员们再吃点热浆豆腐。真是豆浆、豆腐脑、豆腐一条龙。在那儿演了7天,天天如此。

现代戏经费

据县梆子团老演职员张健、何显威两位同志回忆:古装传统戏的服饰,除包公的蟒袍是专用之外,其他服装按其行当都是通用的,所以演传统戏不必考虑经常购置新款,只要不坏总可以使用。衬景也很简单,在背景幕上挂一个画有特定图案的标志物,大幕前摆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就可以。至于在背景上打灯光、设远景,那都是后来的事了。可是,现代戏就不同了,排一出新戏就要置办一套适合剧情要求的新服饰,布景也要重新设计绘制。这些大数目的款项剧团是很难承受的,少则三四千,多则上万。所以,都是剧团临时做出计划,拿出预算,由县财政支付,这叫“文化建设投资”,是上层建筑的“硬件完善”。县领导一般都持支持态度,只要生产新戏就给开绿灯。历年来,县政府支付生产新戏的费用(不包括申请追加部分),能准确回忆上来的大体有17个项目,总计金额53,500元。

小机灵鬼

据县梆子团老演员李小凤同志回忆:剧团里的小学员大多十几岁,稚气尚存,童心未泯,所以在演出中有时也会出点洋相,让你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你说她吧,她比你还明白,你还没动嘴呢,她准会说:“我错了,以后再也不这么做了。”真拿她们没办法。1979年春,剧团在三屯营演出,那天演的是《杨门女将》,跑龙套的4个演员都是小姑娘。跑龙套站班有个要求:两臂必须与两跨分开一定角度(大约15度),以显示形象的威武庄严。《杨》剧中有场戏要站40分钟,这确实够小姑娘们受的。当站到十几分钟时,一个叫张小燕的小学员碰了碰旁边一个叫陈月星的小学员的胳膊,使了个眼色,悄悄把胳膊从宽大的袖子里退了出去,贴着两胯站着,这就比叉着胳膊轻松多了,舒服多了。到快走场了,她们掌握的时机也相当准,把胳膊又神不知鬼不觉地纫进了袍袖。下场了,两人正得意地窃笑,王占亮来到跟前,指着她俩的鼻子说:“你俩咋那鬼呀!我一看你俩站着没了胳膊,就知道是在耍心眼儿偷懒呢。我也跑过龙套,咋就没想到过有这个法儿呢!”在场的人听了都乐出了声,俩个小家伙吐了吐舌头,缩缩脖子,不好意思地笑了。心想,难怪人家是老师级的,使点小心眼儿也逃不过他的眼睛。以后,她们再也不敢耍滑取巧了。

艺术玩笑

据县梆子团老演职员马殿春、孙丽云两位同志回忆:剧团演职员之间不仅在日常生活中相互调侃,在正式表演时有时也会开开玩笑。这种玩笑应对好了可以尽显才华,皆大欢喜,但稍有闪失就会闹出笑话,弄得台下一片哗然。不过,这种玩笑通常都是在平时过从甚密、爱说爱逗、也相信对方有应对本事的人之间才有。逗得起来的首要条件,就是双方必须业务都很精熟,头脑都很灵活,一般的人是开不起这种玩笑的。1979年春末剧团在上营演出,剧目是《窦娥冤》。陈章富(工武丑)饰张驴妈,乐队鼓师是吴斌(盖叫天之子),两人平日里最爱开玩笑。开演一段时间之后,陈章富作模作样地上场了。吴斌一见,不由灵机一动,馊主意就出来了。本来张驴妈有句台词:“驴子,你可把妈气死了!”起板是唱。结果,吴斌鼓键子一敲,起的是“数板”(专业术语,戏曲中合辙押韵的道白)。这下,板胡没张弓,笛子没颤膜,捧笙没出声。后台的人都愣了——吴斌不会是打错了鼓吧!可瞬间就明白这是两人开逗了,于是屏息等着看陈章富怎么“对付”。其实,前台的陈章富临场也先是一愣,但随即醒悟,是吴斌故意使“坏水儿”呢,遂灵机一动,巧妙地加了一句台词儿:“我还是不唱了,打板儿。”由唱立转数板,把戏毫无破绽地演了下来,人们非常佩服陈章富。戏散场之后,陈章富迫不及待地找到吴斌,把吴斌臭骂了一顿,骂得大伙是一阵大笑。末了,陈章富神气地来了一句:“老子从艺多年,还应付不了这个!要是没两下子就不在迁西剧团混饭吃。”吴斌笑了笑,说:“你还别牛,你能在剧团混饭吃不假,你等着,我能让你混来的饭吃着不香。”大概时隔月余,玩笑又开起来了。那次是在县礼堂,演出的剧目是《蝴蝶杯》,陈章富饰演高衙内。剧情发展到“游龟山”一节,高衙内有段唱,要起“二六板”。结果,鼓师吴斌给他起了个“安板”。陈章富一听板式有异,心里马上明白了,心不慌意不乱,自自然然地用原词儿套上“安板”唱下去了,一点漏儿没出。这着实地让圈里人赞叹不已,齐夸陈章富人灵业精。

一拨拉气就没了

据县梆子团舞台美工罗小飞同志回忆:1979年11月底,剧团在瓦房庄包场演出。小孩子家淘气,演员们在台上工作,他们就在台板下用秫秸棍儿从板缝儿往上捅。罗小飞的脚挨了好几下儿,挺烦气的。过了一会儿,罗小飞瞅准机会,抓住一根秫根棍儿,没好气地反力往下一戳。这一幕让赵乃章团长看见了,马上批评了罗小飞,说:“不许那样做,影响不好。”罗小飞说:“他们一个劲儿地捅,罗小飞捅一下儿就不中?”赵团长说:“一下儿也不中,你考虑后果了么?”罗小飞不服气,嘟囔着顶了赵团长一句:“只要下边捅,罗小飞还戳。”赵团长一看罗小飞小小年纪还挺嘴硬,就说:“不听话别干了,停职检查!”罗小飞当时年轻气盛,也没管那套,马上又顶了赵团长一句,“停职就停职,检查就检查。”说完,真就袖起手,站到一旁呆着去了,气得赵团长叉着腰直鼓腮帮子。一场戏完了,该换布景了,这可不能耽误。舞台队的工作都是责任到人,谁干啥都有严格分工。可罗小飞回头一看,布景(硬景)正放在赵团长背后。罗小飞走到赵团长身边,把赵团长往旁边一拨拉,随口来了句:“闪开!”就把硬景板拿前台去了。当罗小飞把景布置完回到后台,赵团长已经走了。戏散场之后罗小飞静心一想,赵团长那么大岁数,领导全团在外走东闯西,挺不容易的,自己不该凭火气顶撞他。再者说,自己办的事也确实欠考虑,真要是把人家孩子戳坏了,麻烦就大了。不行,得赶紧赔理道歉。一边想着,一边就去了赵团长宿舍。一到那儿,见他正在桌前喝水呢。罗小飞笑着脸,不好意思地说:“赵团长,是罗小飞不对,您别生罗小飞气了。”赵团长一听,绷着脸,把杯子往桌子上一撴,水立时溅出杯外。看样子那杯水还挺热,他一边甩着溅在手上的水,一边装做生气的样子,说:“臭小子,你给罗小飞滚蛋,罗小飞的气早让你一拨拉给拨拉没了。”虽然大伙当笑话讲了许多年,但至今想起那事儿,罗小飞还一直感到羞愧:“人家团长到底是团长,有长辈风度,尊者肚量,而自己当时确实太孩子气了。”

老书记张逸生

据县梆子团老演员刘桂珍同志回忆:张逸生,1961年6月至1964年10月间曾在迁西县任县委书记,剧团就是他在任时提议从专区调来迁西县的。他对剧团十分关心,也有着深厚的感情,很受演职员的敬重。他曾因剧团演老戏而受到株连。那是1963年农历二月十九,剧团在新集演出。那时剧团演出的剧目大都是现代戏。按新集庙会的习俗,二月十八晚上要演一个通宵,直到二月十九上午起会时才停演。这一夜的戏,剧团按当地群众要求,剧目安排的是《蝴蝶杯》上下本。戏演得不错,很受观众欢迎,剧团、观众和庙会上的头头们皆大欢喜,但也为几年后留下了一个麻烦。1967年,张逸生在迁安大化当书记,大化“主义兵”以此定“罪”,说张逸生是“大化资产阶级总代理”,与剧团“文艺黑店”人物联系密切,贩卖资产阶级反动文艺路线黑货,让牛鬼蛇神大出笼,给他戴上了高高的纸帽,揪到大街上游街示众。那次,还把他押回迁西县城关进行了批斗。后来,他又被调到了柏各庄农场。1980年秋后,剧团到柏各庄演出。卸完车,装好台,剧团的十几个老演员饭没吃就先去看望了他,晚上又给他在前排安排了座位。这场演出,演员们好像为他办的专场,非常卖力,所有解数都使出来了。台下掌声此起彼伏,经久不息。演出结束,张逸生走上戏台,含着眼泪和演员们一一握手,演员们也都格外激动。这种久别重逢的真情流露,既有这位老领导对剧团的深深眷恋,也有全体演职员对这位老领导的尊敬和爱戴。这场晚会,剧团奉献的剧目是《宝莲灯》。

优惠待遇

据县梆子团老演职员老张景、王孝、刘桂珍、张小燕四位同志回忆:剧团到各地演出,接待方除为剧团提供必要的演出方便,有时还会为剧团安排本地游览,并给予额外的优惠待遇。1968年12月在遵化南笔架山飞机场慰问演出时,机场领导破例让演员参观了机窝,坐了待飞的飞机;在坦克部队,还坐了一次真坦克。1975年11月在石景山演出时,接待方安排演员们游览了香山;同年10月在解放军总后勤部演出时,部队出车带演员们游览了北京故宫、颐和园。1977年8月在海城,1979年夏在蓟县,1980年5月在承德,又分别游览了千山、盘山和避暑山庄。1984年3月在马兰峪,还以半价游览了清东陵。在这些地方,所有演员都感到吃的随心、演的顺心、住的舒心、玩的开心,用一个字概括,那叫是个“美”!如果剧团演出水平不高,和地方关系搞得一般,对方是不会给予如此待遇的。可以说,剧团每到一处都会与当地结下深情厚谊,都会听到“欢迎再来”的告别语。

迟来的请柬

据县梆子团副团长何显威同志回忆:就在我县剧团面临瘫痪、有关领导焦灼不安、演员不知何去何从之际,县外还有好多人对我县剧团一如既往地信服,并充满期待。宽城县剧场负责人贺玉民对我县剧团始终抱有好感,见两年多没去宽城演出,便于1984年7月3日发来一封邀请函。信函说:“你们知道宽城地处关内外交通要塞,历史上曾以商业、文化重镇著称。现有城镇人口8万余人,文化生活比较活跃。无论京剧、评剧、梆子,还是话剧、曲艺、杂剧,均受欢迎。广大观众对迁西县河北梆子剧团的演员阵容、演出水平颇为了解,并情有独钟。故应观众要求,敬请贵团光临我县演出。”信函中还提到,宽城县城关剧场近期已经修葺,坐席767个,甲座532个,乙座235个,演出收入可按二八分成(当时绝大多数都是按三七比例分成);剧场负责联系食宿;自带行李,每人每天0.3元;不带行李,每人每天0.6元;并在演出、售票、运输等方面提供力所能及的方便。还特别嘱咐,务必首肯,他们责有专人恭候回音,以便提前做好安排。机会很好,可惜,那时剧团已没有演出能力了,领导们只好责成何显威回话表示歉意。

(选自2011年7月百花文艺出版社出版发行的迁西县文史资料第7辑《艺苑杂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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