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盆地天声》段二淼及上党梆子彩色漫笔（第一册节选）

《盆地天声》段二淼及上党梆子彩色漫笔

段爱民•著（第一册）

二稿序言

《盆地天声》初稿前两章在《上党晚报》连载后，不少朋友电话鼓励，还有一些从未谋面的朋友向报社送上书评。钮宇大、苟有福、王广元三位先生，更是精心爬梳，认真推敲，作出通篇修改把关。

感动所系，真诚对各位朋友师长感谢外，又挤出时间，在重印的样书上修改补充，不知不觉增加两万余言，既有事的补充，也有味的增加。所有这些，固然与个人冲动有关，也应该算是对与上帝等身的广大读者负责和崇敬吧。

孔夫子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踰矩。应该说，人到六十，一切听闻都能理解贯通，消化在心里；到了七十岁，便应该随心所欲，却又中规中矩。关于讲《论语》的书，我大体翻翻的有七八种，讲解最活泛的是北大的教授李零先生。上个月他和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的罗泰教授来到长治，考察古代文化。我与他们朝夕相处七、八天，本想请他开小灶，再讲一次《论语》，他太忙，也太累，不忍过分要求。回头看他的书，他在书中说，看孔子年表，五十五岁到六十八岁，孔子正在周游列国，到处找工作，一路颠簸，很不顺心，但他很虚心，楚狂接舆、长沮、桀溺、荷蓧丈人，什么挖苦话他都听得进去，就连郑人说他“累累若丧家之狗”，他也点头称是。七十岁的孔子，活的更明白了，不只耳顺，心也顺了。物我两忘，没有什么舍不得放下的了，什么都放得开，放胆放言，无法中有法，处处合乎规矩，虽有规矩，不碍自由。讲到这里，李零教授还向我们提出一条很重要很通达的建议：不妨对比一下王国维的《人间词话》。王国维讲“三种境界”：“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是寻找目标；“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是穷追不舍；“众里寻他千百度，回头蓦见，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是如愿以偿。李零教授说：孔子和王国维都没有如愿以偿。

今年又是一个龙年，我本人已虚度六个龙年，昨天是我的生日，今早不到五点下床，补充这篇小序。我没有达到孔夫子的境界，但也心顺多了；到了七十岁，能否“从心所欲，不踰矩”，尚在未知之中。但我给几位朋友发短信说：“必须写未必是必须写，不须写未必是不须写，任何必须写都有写者的自由空间。找到的自由空间越大，写起来越自由，越自如，越丰满。孔夫子七十而随心所欲不踰矩，固然是对礼制、法度、规矩、规律更全面把握，也未必不是认识到一个更自由的王国。朋友，祝你的笔进入更自由的王国。”这也是我的一点愿望，或者是以此自白与朋友共勉。

鲁迅先生晚年写过一篇《木刻纪程 小引》，他在《小引》中说过：“采用外国的良规，加以发挥，使我们的作品更加丰满是一条路;择取中国的遗产，融汇新机，使将来的作品别开生面也是一条路。”我的《盆地天声》丝毫没有指导的企图，但不可避免有了总结的意义，因此也就不可能排除在“纪程”之外。无需将“外国”换成“京剧”，“中国”换成“上党”，对外对内探索发掘的用心也还比较明显的。或者这也算是一点无所向而向，无所为而为吧。至于所谓人生种种，实在是在无所控制中的自然流露而已。

在此，我还想说的是，恭候更多的宝贵意见，以便全书成稿得以借镜。

二O一二年四月十七日

不是序言的序言

我在写作上不免有一些杂七杂八的想法，这些想法，还真难以言说，尤其难以尽言。

据说，诗这东西有着辽阔的思维空间,于是，便借助于诗。所谓借助，不过从各诗家那里借出一些零碎的句子和残词断语，与心中的原意相接。这借，并没有征得各家同意，更没有像八路军那样留下借条，或者倒可定位是“抄袭”罢。

然而，虽然有从别人诗中抄来的好句，却因为加进自己的主观臆造，已未必是好诗，甚至未必是诗。又因为这未必是诗的东西，与《盆地天声》的神想韵思有些暗合，在笔法和内容上也有扯不断的联系，所以拿来做了这不是序言的序言：
把笔当成一杆秤，称出的并非分量

还有烟云

把生活当成一枝笔，写出的并非身影

还有韵味

语言是跳板
除了弹性，还有水分

心灵不过是一只小白兔
有眼睛，还有很短的一枚
小尾巴

小辣椒像一对高跟鞋
红得可爱，绿得宽厚
辣味却破坏了温馨

盘上一片豆腐
加一点盐，兑一点醋
鲜味全无

将乳房挂在背上
装石子、沙、黏合剂、火焰
淋雨不锈

一个耳光打过去
孔子跌倒眼前，老子没有埋怨
庄子参与调笑，苏子茫然无语

空气里悬着一把剑
冷，出汗，透风，潮湿，白眼
但没有污秽

一杯润滑的汁液，撒在激动里
收缩、扩张，再加雪粒、冰块

天才不好玩，蠢才不好逗
冷热不好均匀，床铺不好睡觉

醒来还做梦，起床不洗脸
天黑有太阳，狗叫是哲学

呼吸，冒充发动机
循环，是开天窗的结果

破碎的记忆，没有死
升上天空的风筝，已回家

在仙鹤的屁眼上，装上口哨
在黄牛的肚脐下，拉一根导管

宇宙是一枚钱币
唤来大小，输出永恒
倒卖瞬间，也奉上死寂

浅薄的讨论，深刻的错位
雄厚的滑稽，娇小的愚蠢
都从血管流出，去做灵魂的买卖

狗，月亮，海洋
黄土地，小石屋，猴子
汇入清泉中，奏出交响乐

天鹅比人更像人
是诗，是哲学，也是小说，全无庸俗
砸碎了，撒在田野里，吓跑风格

用割草机写作
东割一片云，西铲一颗星，
在草地上抛出平展
于泥泞中碾出深刻
剩下一点春风，吹出闪亮

南风驱来雨云，北雷惊出南鲸
太阳
变出城市
燃烧
造出别墅
皇帝去做杂役，小工升上太空

一只灌满泥浆的
靴子
在陡壁上攀登
于羊肠间跑步
信步于大堂的地毯上
都因这尊敬的泥土

一条通山谷，一条通关卡
一条通太空
胶鞋踩着星星
门前的菩提花，没有颜色

一切都是没有结局的开始
一切都是带有微笑的欢乐
一切都是泪流纵横的重逢
一切都是没有结果的爱情
一切都是梦中的清醒
一切都是不带注释的宁静

二O一一年六月二十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