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朋友说,忻州两会期间市北路梆子剧团演出新排的剧目《黄河管子声》,我欣然应邀前往观看。曾记得上学时,导师讲到北路梆子时,引用了郭沫若先生的诗句“听罢南梆又北梆,激昂慷慨不寻常”。当时我隐隐约约感到其中的意思,南梆与北梆一定有着很深切的渊源关系,但是又有着很大的不同所在。北路梆子究竟是什么样子?这是我心中藏匿多年的一个问题。
说到“南梆”,就是山西晋南一带的蒲州梆子,因兴于古蒲州(今永济)一带而得名。它是山西四大梆子中最古老的一种,大约形成于明代,主要流行于山西及陕西、河南、甘肃、青海、内蒙古、河北等省的部分地区。山西蒲州与陕西同州(今大荔)、河南陕州(今陕县)相连,地处我们经常引以自豪的“黄河金三角”地带。鸡鸣一声三省相闻,经济﹑文化密切交往,风俗习惯﹑语音﹑方言也大体相同。明末清初,分别以蒲州和同州命名产生了蒲州梆子与同州梆子。两个剧种唱腔相似,戏路相通,两地艺人均自称为“乱弹”。同州梆子就是现今的秦腔,蒲州梆子就是蒲剧,我耳闻目睹,剧目大多看过,与当今的演员名家还交了几个朋友,算是比较熟悉。
细说来,山西本土的四大梆子,多多少少接触过。由于居住在省城太原,接触中路梆子即晋剧最为方便。晋剧渊源于蒲州梆子,清代开始盛行。当时演员大多为蒲州人,说白用蒲白。以后又吸收了晋中一带的秧歌等民间艺术,乐器上改蒲剧笛子而换上胡琴,音阶比蒲剧低一调,逐渐形成了自己的独特的艺术风格。尽管与蒲剧关系很近,但是我过去一直比较排斥晋剧的唱腔,一则死活就听不清,二则认为没有旋律变化的唱腔怎么来表现人物与剧情,不具有审美的基本特性。可是随着居住太原时间的增加,吃陈醋的习惯在不自觉地培养,高粱面等杂粮也渐渐能够接受,直到突然有一天早晨,司机师傅在车上播放谢涛新排的晋剧《傅山进京》,突然听了进去。因为听到了熟悉的蒲剧旋律,因为感受到了唱腔的细腻柔美,能够感受到人物的内心世界,能够表现出矛盾与冲突的发展变化。可能有平时断断续续被动接受的积累,突然间谢涛的精彩表演实现了我对晋剧认识的“质变”,我算是接受了晋剧。
上党梆子很小的时候看过,只记得叫做“上党梆子”,其他没有印象了。但最近看过两场,是在杏花奖评选期间。上党梆子名为梆子,实际上是“五腔体”,即昆(昆曲)、梆(梆子)、罗(罗罗腔)、卷(卷戏)、簧(皮簧)五种声腔同台演出的剧种。虽然上党梆子在形成过程中也曾受到蒲剧的影响,也可以算做与蒲州梆子具有亲缘关系,但与省内其他三大梆子迥然不同。主要表现在基本旋律上,所用音乐大多来自民间的八音会。这种存在于民间的八音会如今实在不多了,我有幸在陈廷敬老人家的皇城相府里观看过民间艺人的表演,有了实地感受之后,再进而和太原观看的剧团演出比较琢磨一下,果然找到了舞台旋律的出处,验证了和蒲州梆子的不同还是很明显的。
而北梆,着实距离太远,一直没有欣赏的机会。这次观看之后,至少有两个结论:首先是我直接验证了北路梆子是蒲州梆子扩展的产物,是蒲剧北上演出留下的剧种。其次我能够在比较之后感觉到,尽管距离蒲州梆子最远,但是北路梆子比中路梆子、上党梆子继承蒲州梆子成分最多,保留得最充分。我才明白了几分郭沫若先生话中的道理。明末清初,蒲州梆子开始向四周扩散传播,衍变为支系庞杂、势力强大的北方梆子系统,蜕化出一个北路梆子新剧种,以其慷慨激越的边塞风骨,流布于晋北、内蒙古、陕北及冀西北等广阔地带。有几句顺口溜“生在蒲州,长在忻州、红火在东西两口,老死在宁武朔州”,说的就是老艺人的演出生活。据说过去北路梆子剧团,好多艺人是蒲州人,道白也说蒲白,戏班多数请蒲州老师教戏,应该说与蒲州梆子关系密切,渊源很深。这次看到的剧目是成凤英团长的新作,改革创新力度很大。好多观众反映唱腔上“咳咳腔”太少,不能凸显北路梆子的特点,晋北人豪爽粗放,有这样的要求自然不过分。我头一次看,不好评价,但是我感觉刚柔并济、粗细兼有应该是审美的共性,多几分细腻柔和倒是满足了我这个南来的客人。
心中问题如今得到答案,也了却心中一大遗憾——山西四大梆子,我用了将近40年,总算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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