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剧变脸的前世今生

蜚声梨园的川剧绝活—变脸，如今早已闻名于海内外，名声甚至超过了川剧本身。的确，短至一秒，变脸表演者只需用手轻轻在脸上一扫，截然不同的一张脸谱便浮现脸上，这样一个神奇的技艺让普通观众震惊不已，变脸脸谱也逐渐成为普通大众最熟悉的一种脸谱。著名川剧艺术家欧阳荣华谱写了今日川剧变脸的神秘传奇—无须披衫障眼瞬息变脸，并且见证了川剧变脸从仅剧情需要到如今化作一项绝技表演的演变。这位一向低调的变脸大师在谈到变脸时格外从容，“变脸其实就是川剧这道菜的一项佐料，但是很了不起的佐料。就像郫县豆瓣之于川菜，离了就不行。”

变脸的起源：侠客乔装

“就如脸谱是为了更生动地表现戏曲人物及戏曲内容一样，变脸最初的出现也是为了川剧剧情服务的。”欧阳荣华回忆说，相较于川剧艺术本身的渊源和博大，变脸技艺的成型则要归属于20世纪，“当时是川剧剧中一个侠客角色，他杀了人，抢了皇帝的东西，因此到处都贴了告示要捉拿他，他怎么样才能逃过追踪呢？他就一直变脸，来逃避追兵的追捕，就像现在所说的乔装一样。”后来，变脸在戏班的对戏中逐渐被摸索，川剧的悲剧极有特色，喜剧独树一帜，凡是情感波折、内心激变之处，变脸便皆有用武之地，“总之，最初川剧表演者变脸是服务于剧情的，就如脸谱的相随心变，变脸也是通过脸谱的变化来表现角色情感的波动。”

变脸的走红：无须障眼，瞬息万变

虽然川剧变脸如今早已成为蜚声中外的戏剧绝技，但作为把这项绝技推向巅峰的表演者，欧阳荣华一直十分低调。1958年底，青年川剧团成立，建团的重点剧目之一是《金山寺》，此前，剧中紫金铙钵一角曾由一个扎着羊角小辫、穿着肚兜的小孩子出演。次年，为国庆十周年排献礼演出节目《白蛇传》时，剧团决定换掉小孩子，由刚20岁出头的欧阳荣华扮演紫金铙钵一角，“当时他们觉得，以前的铙钵开个笑脸，作为法海最后一个法宝，怎么能是很逗人喜爱的小娃娃呢？观众都喜欢，就不凶恶了，我们考虑后决定，干脆利用川剧的变脸，来处理这个凶恶的角色。因为这个角色应该是个如闪电般的角色，一拿起钵它就要变颜色，看到妖怪它也要变颜色，用上变脸，它不就凶恶起来了吗？”欧阳荣华绘声绘色地比划着，“既然用变脸来表现铙钵的凶恶，那它就该有两个特色，一个是动作快，一个是颜色变得快。川剧以前变脸的特点是很慢，拿着披衫障眼慢慢变，这和角色需要是两回事，我才想到，要把变脸快起来。”经过欧阳荣华的悉心揣摩，他扮演的铙钵变脸时无须披衫遮挡，且速度极快，当时常见的变脸次数多为三四次，但他几十秒最多变了十几次。欧阳荣华担任紫金铙钵“变脸”一角首次以川剧绝技轰动京华，从此在梨园中名声大噪。

变脸脸谱：一般只变鬼怪

如今的变脸作为一项绝技，已独立于川剧进行演出。台上表演中用手一扫，关羽、曹操、包拯等名人脸谱轮番在表演者脸上浮现，为了贴近年轻观众，近来，叮当猫、蜘蛛侠等卡通人物也被制作成变脸脸谱，在变脸表演中亮相。谈到如今的变脸脸谱，欧阳荣华连连摇头，“其实变脸脸谱很有讲究，脸谱一定要和人物结合，一般有名有姓的角色是不能制作变脸脸谱的，你不能从包公变成关羽的脸，但还穿着包公的衣服，这是错误的。所以变脸一般都只开鬼怪脸谱，偶尔也开神仙脸谱。”欧阳荣华指着自己制作的孙悟空脸谱说道，“变脸脸谱讲究笔锋简单，它不能画得很细腻，要很粗犷，因为变脸脸谱变化很快，就是几秒钟一张。因此变脸脸谱要选取典型突出，颜色对比度强的，才能形成强烈的舞台效果。”

变脸之变：我更怀念从前

见证了川剧变脸从默默无闻到蜚声海外，自己的徒弟也凭借着变脸这项绝技致富发家，但欧阳荣华始终保持着最简朴的生活方式，每天清晨五点起床，画画脸谱，成了他几十年改不掉的习惯。谈到如今的变脸，欧阳荣华的感情是矛盾的，“现在的变脸，在舆论和社会影响上的确是扩大了，这也是好事情，也不是好事情，因为作为艺术，它的确在褪去光环。川剧变脸，首先要有川剧的元素：内容、人物、锣鼓、身段、音乐结合才叫川剧变脸。但是现在的变脸成了魔术，成了技巧性的了，粗俗点说，就叫‘耍把戏’。”看着自己几十年从艺的老照片，欧阳荣华有些感慨，“我永远忘不掉1959年那次演出，那时候变脸虽然材料落后，但是技巧很难，我扮演的铙钵需要翻着跟斗变脸，当时需要我的脚步很快，来表现铙钵法力的强大。当时我变着脸，飞快冲到舞台下的观众席中，然后消失。我记得当时的观众愣了几十秒，才反应过来开始鼓掌。那时的掌声，变脸带给他们的那种惊奇，我永远也忘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