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遍美国的 “小沈阳”

“我是新移民，当年来美国后，我开着一辆旧车，车后保险杠上贴了不少标语贴纸，我都不懂，撕也撕不下来，我开了两年之后，才知道其中一张是‘如果你不懂英语，滚回去’。”

上面这段关于移民的段子，经黄西的口讲出来，把下面的一众老美笑到东倒西歪，美国副总统拜登也咧着嘴哈哈大笑。黄西成功了，从博士到科学家，再到成功的脱口秀演员，这个从吉林走出的中年男人做了把地地道道的美国梦。

黄西为何能红遍美国的大街小巷？这位戴着眼镜的新美国移民何以获得现在的成功？黄西昨日在电话中对本报记者说：“我的失败要远多于成功。”

黄西脱口秀精彩段落

我好不容易才获取美国公民资格，我得去上美国历史课，去回答谁是本杰明·富兰克林，我都只有“啊……”的份儿。去年，我儿子在美国出生，我抱着他，“哇，你这小子一出生就已经是美国人了，我问你，你知道谁是富兰克林吗？”

现在我车上贴了“车内有婴儿”的标语，这可算是一种恐吓，因为有一个大哭的婴儿和唠叨的老婆，我再也不怕死了。

和许多其他移民一样，我们也希望儿子能成为这个国家的总统。我们尝试对孩子双语教育：在家说中文，在外说英语。有一天他问我：“嘿，爸爸！为什么我一定要学两种语言呢？”我告诉他：“儿子，等你以后当上美国总统，签署文件需要用英文，跟债主交流需要用中文！”（中国是美国最主要的债主，买了大量美国国债）

奥巴马当选总统后，我感受到了权力的奇妙，心想或许我也能去竞选总统。我以前是个比较悲观的人……现在我们有一个半黑半白的总统，给我很多希望。因为我既不是半黑也不是半白，负负得正嘛。

我有一个快速解决气候变暖的方法：把华氏度改成摄氏度，以前是100，现在就变成40了。

人们总是批评奥巴马总统过于软弱，但是奥巴马正在指挥两场战争，而更滑稽的是他居然为此得到了诺贝尔和平奖。惟一比这更搞笑的事情，大概只有他把奖金捐给美军了。

1970年，黄西出生在白山市。年仅16岁时，他考取了吉林大学，20岁时以全国第一的成绩考取中科院研究生院，24岁时，他收到了美国12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后选择美国莱斯大学攻读生化博士学位。1999年，获得生化博士学位后，他在波士顿的一家企业搞起了科研，正当家人以为他会在科研界有所斩获时，他辞去了工作。

没想到他能考上大学！没想到他扔下月薪5000多美元的“铁饭碗”，给人巡回演出讲笑话！

日前，在白山市，黄西的父亲黄龙吉谈起儿子笑着说：“曾想过很多种他成功的可能性，但没有一种是喜剧演员！”

成名

如果我说“我是东北人”，美国人就不会笑

台上的黄西其貌不扬，西服穿得不伦不类，一脸无辜的表情。“大家好，我是爱尔兰人。”第一句话就让观众笑翻天。这是美国深夜节目收视率冠军“大卫·莱特曼秀”中的场景。2009年4月17日，这档栏目首次邀请崭露头角的黄西亮相。美国人开始注意到这个中国小伙——操着蹩脚的英语、木讷却让人发笑的Joe Wong。黄西一炮走红。

记者：成名之后，现在走到大街上，有没有被直接认出来过？

黄西：不是很多，因为美国人看亚洲人都是一张脸。有一次，一个白人朋友问“那个人是不是黄西？”呵呵，我被亚洲人认出的时候多一些。

记者：在“大卫·莱特曼秀”上，为什么第一句是“大家好，我是爱尔兰人”？这句话的笑点在哪里？

黄西：这是因为美国有不少爱尔兰后裔，移民题材的笑话更能触动敏感的美国流行文化神经。如果我说“我是东北人”，中国人可能会笑，但美国人就不会。

记者：在美国17年了，你是否已经融入主流社会？

黄西：这个问题国外媒体也经常问，对我来讲这不是很重要。我在美国住了十六七年，对美国很了解，但也不是非要被美国的主流社会所接受，因为主流社会也不是所有华人都喜欢的，自己过得舒服就好了。美国是个多元社会，各种文化都能存在。

记者：你创造了一个美国梦，这是意料之中还是偶然为之？

黄西：我一直对幽默感兴趣，在吉大读书的时候也搞过一些小品，来美国只想当一个生化教授。后来，我在工作之余经常去相声馆。我从来没想到有一天能成功，只是觉得我想干的事就不该错过。做脱口秀演员的另一个动机是，在美国的中国人能干活的特多，但很少有人在公共场合露面，我希望美国的主流社会了解华人移民的生活，他们总觉得中国移民拘谨、严肃，其实中国人并不是这样。

奋斗

我上去讲了5分钟，下面的人没有任何反应

黄西拿了学位找到工作后，业余的时间稍微多了一点。2001年的一天，他跟一个同事去了一家相声俱乐部，在那之前，他并不了解美国有这种娱乐形式，因为在电视上也很少看到。2001年下半年，黄西搬家到波士顿，参加美式相声培训班，开始“下海”。他的移民题材，配上货真价实的外国口音，很快就受到欢迎，打入2003年波士顿国际喜剧节的决赛。

可以说，正是从黄西开始，中国人才第一次如此接近并了解“脱口秀”这种美式单口相声。

记者：第一次登台是什么时候？

黄西：大概是在2002年的冬天，当时我在一个酒吧里，环境也不好，台子上有个麦克，电视上放体育节目，有人打桌球，也有人喝酒，看表演的人也不多。我上去讲了5分钟，下面的人也没有什么反应，最后有个人跑过来跟我说：我觉得你讲得挺有意思，但是我听不懂你说什么（笑）。

记者：体现在幽默笑话上，中国人和美国人的笑点不一样。

黄西：往深了看，其实美国人和中国人的笑点都差不多，主要是文化背景不一样，而且对待生活的态度也有差异。美国人还有点青春期的心理，比较反叛，中国人的心理似乎更成熟一点。

记者：听你的英文里还是有一些东北口音。

黄西：（笑）对对。

记者：你在表演中英文很蹩脚，生活中也是这样？

黄西：其实我的英文还可以，中国人觉得我英文特棒，外国人觉得我有口音，我24岁到美国，口音是改不掉了。

记者：有报道说你白天在实验室当科学家，到了晚上就变成演员。

黄西：这样的生活大概有8年，我当时白天去制药公司上班，下了班，给孩子和太太做好晚饭，晚饭后再去俱乐部。有不少人问我这种反差是否觉得痛苦，对我来讲这是挺自然的事儿，我需要有份工作有个饭碗，晚上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记者：有没有辛酸的经历？

黄西：刚开始时俱乐部不想让你上台，他们想赚钱，让我带几个人来当观众，才可以上台。我在美国举目无亲，就在俱乐部门口拉住人就问：想不想进去听笑话？要来的话就说你是来看黄西的。后来老板看到这种情况，才允许我上台表演。另外也用了不少手段争取表演机会。

坚持

如果现在放弃了，将来怎么跟我的小孩讲？

“如果你有亲戚在白山，他一定知道30年前一个在四楼阳台上拉小提琴的男孩，那就是我。”黄西告诉记者。父亲本想让儿子学一门专长，结果发现他学习成绩只降不升，最后只得放弃。没学好小提琴，黄西倒是培养了一身的幽默细胞，他在吉大时就喜欢写笑话，马克·吐温和伍迪·艾伦的作品对他启发很大。伍迪·艾伦是多产的作家、喜剧演员和电影人，从12岁就开始给别人写笑话，其中一些经典的美国式幽默深深地打动了他。

记者：你在学生时代成绩优异，做“偏门”也能取得成功，有什么独特的方法？

黄西：表面上看我是成功的，其实大多数时候我是失败的。不管你失败多少次，大家都只知道你成功的一面。比如在美国拿博士的时候，前两年特别卖力，没休过周末，但是后来怎么做都做不出来，当时都想放弃了。后来做脱口秀，失败的时候也很多。记得2006年一次表演之前，有人告诉我“美国人对你的移民经历不会感兴趣，你的笑话不会有人看”。转过年来非常不顺利，也想过放弃。后来仔细一想，如果现在放弃了，将来怎么跟我的小孩讲？说你的爸爸当年做到一半放弃了？这样就坚持了下来。到了2009年，上了莱特曼秀的节目，才算走出了低谷。

记者：有人称你为“美国的小沈阳”。

黄西：我没有小沈阳那么有名（笑），风格也不一样，他是小品，我是单口相声，如果将来能像他那么有名也不错（笑）。

记者：如何评价周立波的表演？

黄西：我只在网上看过几分钟，不管从内容上还是从形式上看，他的表演已经非常接近美国的脱口秀了。

成功

拿到公民权后，我马上去投票，投了奥巴马

“我要是当了总统，就要用降低劳动生产率的办法来减少失业，一个人的工作让两个人来做，就像我们的总统和副总统那样。”黄西的段子一出口，一旁的拜登哈哈大笑，其他听众也笑疼了肚子。这是一名脱口秀演员的成功时刻。

为了这次演出，黄西整整准备了三个月。

记者：你被邀请去白宫表演，在数百名资深记者面前开涮副总统。

黄西：那是在美国广播电视记者协会年会上，我接到白宫方面的邀请，说奥巴马也会参加这次年会,我专门花了三个月的时间为这次演出写了不少段子。

记者：还特意为奥巴马准备了段子？

黄西：对，演出前两星期突然接到一个电话，说奥巴马去不了了，我当时特别失望。按照惯例，总统都会参加记者年会的，克林顿当总统8年，去了7次。

在年会上，我特意加了不少美国历史文化背景的东西，下面的观众主要是美国主要电视媒体的记者、国会参众议院、最高法院大法官。那个场面也非常隆重，开始是美国海军陆战队扛着国旗奏着国歌进来，观众两千多人，我坐在主席台上。

记者：如何保持笑话的新鲜度？

黄西：我没有创作团队，在美国搞单口相声基本靠自己写，有什么想法就写在本子上，然后整理出来，去俱乐部练。美国搞单口相声的人和作家比较像，演员压力也比较大，总写总练，但也有乐趣。

记者：在美国14年，取得了美国国籍，这和以前的“外来人”有什么不同？

黄西：当时我们感觉的是，自己在美国辛辛苦苦工作、纳税，然后美国政府拿着纳税人的钱去打伊拉克。拿到公民权后，我马上去投票，投了奥巴马的票，因为他是为数不多的反对伊拉克战争的议员。

感悟

科学能使人改变现状，但幽默能让人感到满足

现在的黄西开始开辟新的事业——与美国电视台合作情景喜剧，“这是我未来的方向。”他说电视剧的名字还没定，题材是关于移民生活的。“我想在美国拍一个给中国人看的喜剧片。冯小刚看你们报纸的话，让他看见了给我来个电话。”他在接受国内媒体采访时说。

记者：美国的脱口秀现状如何？

黄西：（在美国）脱口秀的黄金时期是（上世纪）60年代，80年代开始减弱，直到现在才又开始热起来了。

记者：西方的脱口秀和中国的相声有什么不同？

黄西：相声传统性很强，这样古老的段子在美国很少见。如果你讲布什的笑话，有人会说你怎么讲这么老的笑话。

记者：表演中有什么禁忌？

黄西：不能拿弱势群体和残障人士开玩笑。大家可能不喜欢你，但是不会把你抓起来。我对这点很在意。华裔在美国算弱势群体。当遇到有人叫中国人外号的时候，我也会主动纠正一下，有时候也会因为这个和人吵架。比如去年底，有一个在美国比较红的脱口秀演员在我表演之后上台表演，他称呼中国人为“Chinaman”，这在美国是一个贬义的词。他说了这个词后，问台下的我可不可以这样说，我说：“不可以。”他当即道了歉。表演后，他到我旁边问“你没事吧？”我说：“当然有事，你这样讲不对。”他当时很下不来台。

黑人的贬义词就更多了，但黑人的政治势力比较强，如果某个脱口秀演员用了黑人贬义词还被放到网上，那这个人名声就臭了。他们很多人不敢拿黑人开玩笑却敢拿亚洲人开玩笑，开玩笑没问题，但不能用贬义词。

记者：最近在忙什么？

黄西：和ABC（美国广播公司）合作一部电视剧，现在还在写。搞电视剧比写段子难多了，希望把脱口秀移植到电视剧里。

记者：制药公司那边的工作怎么样？

黄西：我从去年7月份就不再做了，离开了原来的公司。因为要做电视剧的事，两边忙，我还不想两边都耽误。

记者：家人同意吗？

黄西：我爸对我说，等你过了15岁，做什么事我都不管。他也确实说话算数。

记者：放弃了专业，是否觉得可惜？

黄西：如果说可惜，那就是为什么不早点搞单口相声。你知道我是搞科学出身的，科学能使人改变现状，但幽默能让人感到满足。

黄西父亲：在“妻子”和“情人”之间，儿子选择了后者

儿子放弃科研工作、5000多美元的月薪，选择在酒吧讲笑话

黄西父亲：在“妻子”和“情人”之间，儿子选择了后者

学习成绩从第170猛蹿到第一

“所有的路，都是他自己选择的。”黄龙吉一边品着咖啡一边谈起儿子这些年的学习经历，心生感慨。

黄龙吉和爱人李惠淑都是朝鲜族人，上世纪60年代，二人将家从延吉搬到了白山市河口乡，黄龙吉在一家铁矿任职，爱人则在医院担任内科医生。1970年，大儿子黄西出生，至于为何取名黄西，黄龙吉称，因为喜欢圣经里有摩西，也是为了好记。

直到高中，黄西的学习成绩不是很突出。高二时，全学年300多名学生，他的成绩仅排在170名，在老师和邻居眼里，这个相貌平平、体格瘦弱、还戴着眼镜的小伙子是考不上大学的。但那时的黄西却是一枚“开心果”，与别人在一起的时候，经常说些笑话，逗得大家乐不可支。

但就在高二下半学期，黄西的成绩却突飞猛进，仅用一年时间，他的成绩已经排到全学年第一名。什么触动了他？“可能跟智商高有关系。”黄龙吉笑着称，那时黄西从不贪黑学习，甚至连学校组织的晚自习都不上，在一次与他沟通中，儿子告诉他，有些课他根本不听老师讲，而是自己在底下看书。

独特的看书方法：看一页撕一页

16岁，黄西以白山数学第一名的成绩考取了吉林大学生物化学专业。

大学期间，黄西当上了班长，经常参与组织文艺表演，按照父亲的看法，那时候的锻炼决定了他喜欢上表演这个行当。

为了锻炼社会能力，大三暑假整整一个夏天，黄西在长春至湖南的列车上推着小车贩卖食品。

在儿子求学的过程中，令黄龙吉印象深刻的一件事是，黄西大三时决定报考中科院研究生。考完试后，他看到儿子满脸不高兴，以为没考好，没想到黄西却说“题太简单了，这样没法拉开成绩！”结果20岁的黄西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取了中科院生物化学研究生。

黄龙吉说，现在有很多关于儿子的报道，有些人说黄西英语不是很好，黄龙吉并不同意，他向记者举了一个例子，在北京读研时，黄西寝室书桌上有一本英语词典，本来有五六厘米厚的词典等黄西毕业时，已经薄得所剩无几。后来黄龙吉问他是什么原因，黄西称，每看完一页，他都撕下来扔掉，因为已经会了，就没有必要留着了。

科研和脱口秀像“妻子”和“情人”

1999年，从莱斯大学读完博士，黄西进入一家药企搞科研，月薪5000多美元。

“我进入了前8名。”在黄西每周给父母的电话中，他告诉父亲自己参加国际戏剧表演赛后的成绩。父母担心儿子玩物丧志，但并未阻拦。随后几年，黄西在多个城市表演脱口秀，并最终辞去了科研工作。对于这个结果，父母称：“科研和表演就像两个女人，一个是妻子，另一个是情人。”他们没想到，儿子最终选择了情人！

黄西还有一个弟弟，目前在广东工作，由于两个孩子都不在身边，已经66岁的母亲李惠淑从白山市中心医院退休后接受了医院的聘请，继续在医院工作。

“我们都是乌鸦，但怎么看，儿子都是凤凰。”李惠淑说，只要孩子认为自己选择的路是喜欢的，他们就可以一直走下去，老两口是不会干涉的。对于儿子的表演，老两口因为不会英语，只能看着比对着中文字幕看，但上了年纪，眼睛也跟不上了，看到观众笑，他们也跟着乐。

谈到儿子舞台上的短期目标，黄龙吉说：“应该在奥斯卡的颁奖礼上！”

对于何时能回国表演，黄龙吉称，就在去年，马季的儿子马东曾邀请黄西一同上央视春晚表演，但考虑到东西文化差异，观众可能接受不了美式笑话，黄西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