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美与共，天下大同——看黄梅戏《徽州往事》

当年黄梅戏《徽州女人》让韩再芬和韩再芬剧团名扬天下，可惜我没看过。前天看了由谢熹编剧、王延松导演、韩再芬主演的《徽州往事》感觉颇多。

中国最有成就的社会学家费孝通先生曾有这样一段话：“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这句话有人曾经做过长篇大论，认为是费先生的“16字​箴言”。我迂腐，没有更深的思考能力。我理解费先生这段话的意思就是：“每个民族都要尊重其它民族的文化艺术的多样性之美，在尊重文化艺术多样性之美之前，先要把自己民族的文化艺术之美表现好，再包容、学习别的民族的文化艺术，多样性的文化艺术的融合展示，才是天下之美，才是人类的共同之美。

之所以想起费先生这段话，是觉得用这段话形容《徽州往事》比较合适。

黄梅戏是中国有独特美学的艺术，自严凤英唱红了“树上的鸟儿成双对”以后，​也可以说黄梅戏已经是中国家喻户晓的大剧种。文革中那个王八蛋军宣队长让医生劈开了严凤英的肚子找发报机，并淫荡地说：“虽然我没听过你唱戏，但我看到了你的真面貌。”这一恶行让严凤英的美中加上凄惨，是为"凄美“，而让那个军宣队长已经被钉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无法公开活在人间，可惜至今还没有人追究这个王八蛋的法律责任。然而，黄梅戏的美被严凤英集大成而经久不衰。韩再芬是黄梅戏的优秀传承人。她保持并发扬了黄梅戏的独特美，在《徽州往事》中我们看到，韩再芬“唱、念、做、舞”俱佳，无一招不讲究，把黄梅戏的美表现的淋灕至尽。这就是“各美其美”。

在费先生这里，“各美其美”是不够的，还要“美人之美”。

黄梅戏是好。但由于受到历史发展的局限，尤其是近几十年戏曲瞎改的折腾，黄梅戏本身的美已经衰减了许多。艺术的传承，没有发展就是倒退，因为传承过程中，总是会有丢失的，无人能一招一式不变样地复制严凤英，复制了也会被人说“不到家”。这是艺术鉴赏学的“先入为主”。而在现实中，学习过程中的丢失是被允许的，而丢失的基本都是最难最好的东西。最难最好的东西丢了，剩下来的没的创新，这门艺术则要进入倒退，倒退了就会失去观众，就连“各美其美”都做不到。而要在这样的情况下，重回“各美其美”，最好的办法是“美人之美”。

什么叫“美人之美”？其中之一就是把别人美的东西拿过来美自己，就是鲁迅先生提出的“拿来主义”。我们在黄梅戏《徽州往事》中看到，这部戏在“美人之美”上做的是比较好的。这个戏的导演王延松是个话剧导演，上海戏剧学院导演系毕业。他又长期在国外考察戏剧，他眼界开阔，思想活跃。他有自己的戏剧追求，就是在中国戏剧美学基础上，大胆吸收外国的能为中国所用的先进戏剧理念。他敢于并善于把世界上先进的艺术手段揉入到中国自己的戏剧表现中去。我们在《徽州往事》中看到：此戏的叙事结构借鉴了话剧的形式；此戏的舞美充分使用了声、光、电。这些声、光、电不是为了时髦而搞的大制作。由多媒体投影表现出来的白描式的古徽州建筑和风貌，和​简约的舞台硬景结合得非常美。让观众感觉到的徽州的风景美、建筑美、每一个场景都是一幅精美的“古典现代派中国山水画”。演员在亦虚亦实的舞台上，表演着一招一式都在戏曲身段中的人物。这样的结合，是中国古典美和西方现代美的完美结合。是在“美人之美”中完成“各美其美”。

​“各美其美”和“美人之美”还不够。费先生指出的最高的境界是“美美与共”，“美美与共”就是多样化的美共存共荣，就是百花齐放。我不是黄梅戏专家，但我看到一些专家写文章认为《徽州往事》“无一处不求美”。“无一处不求美”就是“美美与共”，这部戏，首先韩再芬的表演值得称道，她已经不单单是个好演员，她已经成为一个表演艺术家，在舞台每一招每一式都一丝不苟，都在表现人物的美，这是一个艺术家级的风范。其它演员的表演也都认真严肃。以往我看到的中国戏曲中，能唱的不过三五个人，跑龙套的是不唱的。可是在《徽州往事》中，有唱的人物不在少数。我不知道这是不是黄梅戏的一次创新。在话剧和西方歌剧中，群众演员也是要说要唱的，有的人物只有几句唱，也是要有一定唱功的演员来担任。《徽州往事》中，两个兵勇和女人主公的一段戏，兵勇也有唱段，而且唱的有味道，情节有意思。这段戏好看，好玩儿，是不是创新我就不知道了。有人说，此戏的音乐非常好听，在中国民乐的基础上，加上了西洋乐器伴奏，合声齐备，表现力强。我对黄梅戏唱腔没有研究，不敢妄加评论。好听就是了，而好听如果是吸取了其它剧种的唱腔，或者是因为采用了西洋乐器，我看这就是成功的。这台戏的舞蹈也有创新，不只是中国戏曲的舞蹈方法，还有现代舞蹈的成分，而这样的表演方式是吸引年轻观众的手段，只要能让观众喜欢，什么样的表现手法都是可以吸收的。这就是“美美与共”。

听说《徽州往事》已经演出几十场，收入几千万元。这在中国戏曲演出中已经属于两个效益双丰收了。我想起了茅威涛和她的小百花越剧团。茅威涛的越剧和韩再芬的黄梅戏真正是异曲同工，她们都是戏曲改革的创新者，他们保持了本剧种的精华，又吸收了其它艺术门类的长处，得到了老观众的赞许，又赢得了年轻的新观众的喜爱。这就是最大的成功，而这种成功就在于她们非常好地把握了“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