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一个“角”——访尚长荣

在刚刚结束的中国戏剧家协会第六届全国代表大会上,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尚长荣当选为新一任剧协主席。在他之前有过3位主席：一、二届的田汉，三、四届的曹禺，以及上一届的李默然。由一位戏曲演员来担任中国剧协主席，这还是第一次。 面对人生旅途的又一新角色，作为“四大名旦”之后和中国戏曲界唯一的“梅花大奖”得主，尚长荣用“诚惶诚恐”来形容自己的感受。
面对记者的采访，老艺术家坦然地说，当选全国剧协主席确实感觉担子很重，压力很大。因为这和以往唱戏不一样，面对的是全新的工作课题，肩负的是戏剧兴亡大任。在同行们的厚爱和信任下，自己没有竞选就走马上任了，唯有努力学习，才能在其位担好其责，为戏剧的复兴多做点实事，当好戏剧创新与发展的排头兵。

戏曲要适应观众审美新变化

谈起戏曲现状，尚长荣快人快语：“一方面我们必须承认戏曲式微，艺术生活分流，观众选择面广了，剧场观众相对来说少了。据说，一位很有名的菊坛名家到乌鲁木齐演出，卖出的票没过10张，不得不停演，这是很让人难堪的严酷现实。但从另一方面看，戏曲迄今还活跃在全国、在东方、在全世界的华人观众中，显示出自己顽强的艺术活力和不衰的青春魅力。而古希腊戏剧、古印度和古代日本的一些戏曲形式，大多已进了历史博物馆。这给了我们一种自信。”
尚长荣说，他最听不得别人跟他说戏曲不行了。在他看来，娱乐形式的多样化虽对戏曲演出有冲击和影响，但挑战和机遇是并存的。他指出，任何剧种都应与时俱进，跟上时代，没有理由盲目悲观。京、昆、越、沪，各有各的美。想要继续推进发展，就要顺天应时，自强自爱，迎接挑战。过去，一场戏可以唱一整个晚上，或连演几个晚上。现在，生活方式改变了，生活节奏加快了，即使《四郎探母》再好，也不能老看。面对观众审美的新变化，他坚信，只要用好戏和精彩演出来吸引人，戏曲艺术就不愁没有前途。

戏曲不兴，戏曲人当自责

尚长荣尖锐地批评，中国传统戏曲的衰弱令人痛惜，但戏曲不兴，不能怪政府，不能怪观众，戏曲人应当“自责”。
“如果说还有人夸我唱戏入味，演戏动情，那是因为我品尝过一些人生甘苦，体味过世态炎凉。”尚长荣说，年轻时，唱惯了花脸的他突然要身穿军装，扮演解放军，一时间手也不知道往哪搁，跨步、捋须统统用不上，表演一无是处。他只有下连队感受生活，和部队一起架桥、修路、养猪。如今，他表演曹操哭悼杨修，哭声中有惋惜，有暗喜，把几十年的生活阅历和人生感悟都放在了角色中。
尚长荣认为，今天京剧要振兴，要创新，关键是要有好的环境、好的氛围，戏剧人要勇于面对新的文化生态带来的挑战。当下京剧乃至中国传统戏曲的不景气，背后原因很多。现在是电视时代、网络时代，甚至用手机都可以看小说，娱乐方式五花八门，戏曲观众有所流失并不奇怪。戏曲要争夺当下的观众，也必须创作精品，不断提升艺术品位。为发展振兴戏曲，可做的事情很多，但最重要的是，戏剧界要直面困境，不要人云亦云自己“唱衰”自己。

上任要烧三把火

尚长荣称赞上一届剧协领导班子干得很出色,6年来举办了3届中国戏剧节、6届中国戏剧梅花奖，还发起倡议学习豫剧大师常香玉，推出争做德艺双馨艺术家等多项有影响的大活动，收到了很好的效果。他表示，要向前任剧协主席学习，多做实际工作，当好戏剧百花园里的园丁，实实在在去浇好花、松好土、施好肥、防好病虫害，使戏剧百花园内百花齐放，四季飘香。为了把中国剧协办成戏剧工作者之家，为大家提供更加优质的服务，新一届剧协领导班子还商量搞了一个五年工作计划。
上任三把火。尚长荣的第一把火就是要为戏剧艺术的传播搭建更大的平台，如加强与中央电视台等现代传媒的合作，办好CCTV小品大赛，以及创办中国剧协网站，利用现代化手段与会员联系，加强与观众的沟通。第二把火则是面向基层，面向群众，还戏于民，送戏下乡。他们准备组建“梅花奖”艺术团，举办以“三农”题材为主题的小戏艺术节，并在适当的时候创办中国农民戏剧节。第三把火是邀请更多的外国戏剧家到中国来演出和交流，进一步扩大BESETO戏剧节的影响，在时机成熟时，创办中国国际戏剧节等活动。

激活传统，推动创作

谈话中，尚长荣特别强调激活传统以推动戏曲创新。当年他怀揣《曹操与杨修》的剧本,先是找到京城,但无剧团接纳此戏,后来到了上海,此戏才得以排演；之后《贞观盛事》《廉吏于成龙》等新戏又获成功。他深有感触地说：“戏曲不能拘泥于所谓的原汁原味,不能只满足老观众而失去青年观众,因为失掉了青年就是失掉了京剧的未来。”他认为，创新并非意味只演现代题材,古典也并非不时尚,关键要看赋予何种精神内涵。让他觉得遗憾的是，很多创新都没能上升到理论的高度,他希望今后在戏剧理论研究上能有所突破。
尚长荣认为，戏曲最能代表中国传统人文精神，目前正面临后继无人、剧目濒临失传等困境。这和拆北京老城的道理是一样，拆掉它很容易，可再想建立起来，却永无可能。从上任第一天起，他就冒酷暑下基层，一来多看看戏、取取经；二来也想尽自己的能力帮助基层剧团搞出好戏来。这两天，他在古城西安担任京剧《雷雨》的艺术指导，并喜收秦腔演员李志翔为徒。他希望弟子学生能够坚持“德艺双馨”，力戒浮躁,耐住清贫，不怕吃苦,用先进的“四功五法”来激活程式为塑造角色服务，做平常人，演不平常戏。

享受生活，享受快乐

别看生活中的尚长荣已经66岁了，但快节奏的生活从未使他为难，相反，在上海这座充满活力的城市，他过得有滋有味。
他说：“演员也要会生活，不然脑子会发木。”他喜欢看电影，喜欢听音乐，喜欢练书法，喜欢观赏帕瓦罗蒂和多明戈的歌剧，还喜欢亲自做饭，只要不外出演戏，他一早总要提篮小买，到菜场转上一圈。他还经常和太太一起到会所健身、游泳、洗桑拿，然后顺着乌鲁木齐路逛街，中途转进沿路的季风书店。常有人问：“你好面熟，是不是演京剧的尚长荣？”他就答：“我们很像。”提及这些，夫妻俩相视一笑。 在家里，尚长荣还是一个快乐的爷爷。由于工作原因，他经常飞来飞去。每次回来，孙子、孙女都要为他“美容”，又是喷香水、又是擦清凉油，奶奶常问：“你们是照顾爷爷，还是拿爷爷取乐？”小东西们总是回答：“爷爷是我们的好爷爷，是我们的好朋友。”当然，爷爷也不会空手回家，北京的芝麻酱烧饼、焦圈儿、蜜饯等他都要买上一些，手提着上飞机。圣诞节，爷爷还会装扮成圣诞老人，在孩子们的惊喜声中发给他们礼物。
尚长荣说，我是演员。演员就是要予人快乐，不管在舞台，还是家里。给孩子们以快乐，会使自己演绎出更丰富的戏剧人生、人生戏剧。

（摘自 《解放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