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10年前,曾经有个非常热门的话题——我们为什么不能再贡献一个爱因斯坦,而这个话题却没有任何的结论,随着时间的流逝,也渐渐被人淡忘。
又有一段时间未涉足论坛,而今天于夜半时分,突发悲凉之感,因此提出这个话题,我们为什么不能再贡献一个程砚秋?
程砚秋先生是天才,正如我们不可能再贡献一个爱因斯坦一样,京剧也再也不会拥有另一个程砚秋。
也许有人会觉得我太偏激,连我自己也觉出自己的偏激,但是我却相信,程先生确实是京剧历史上一位真正的天才,而这样的天才是一种天地机缘造就的,也就是在一个特定的环境,遇到一个特定的人,所造就出来的一个特定的天才。
早就程砚秋这个京剧天才是需要诸多因素综合作用的,首先是扎实的基本功,尽管给荣蝶仙当徒弟差点毁掉这位天才,但是却不能否认他给程先生打下了最坚实的幼功基础。
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是因为有了罗瘿公先生,是罗先生造就了这个天才,不是其他,而是思想上的造就,虽然罗先生编写了许多才子佳人戏,以迎合当时的时尚,追求卖座,可他的痛苦却是深切的,开始不被程先生理解,及至后来完全理解了在说到《赚文娟》和《玉狮坠》时,程先生说“这两个剧本,是罗先生最感痛苦的违心之作,在我则当时满意得几乎要发狂,我是何等幼稚啊,何等盲昧啊。”只有在程先生真正理解罗先生之后,他才能真正成为那个天才的程砚秋,这样的理解是真正对京剧的理解,对一位鸿儒的理解,是把文化的内涵真正融入到京剧表演中的先决条件,如果没有这样的理解,就没有“苛政猛于虎的”荒山泪,也没有“可怜无定河边骨”的春闺梦,以一句诗,一句古文,就能诠释一种内涵,这才是真正程先生的天才所在,是一种对社会人物随心所欲的把握。
第三,是程先生所处的那个时代,所谓时事造英雄,在那个动荡不安的岁月中,面对着内乱外辱,中国人有了一种咬牙拼命的感觉,而这种感觉却和程先生的艺术不谋而合,因此程先生的戏,虽不媚俗,却能上座,因为有那么多的人,能够从他的表演中获得力量,获得信心。
然而,天才却是不能复制的,没有他那样的经历,没有他那样的文化背景(不是指绝对的文化水平,而是对文化的理解深度),就不可能真正理解程砚秋先生,也就不可能真正理解程派艺术,鸿儒和酸丁只是一步之遥而已。
夜深人静之时,细细的听着程先生的录音,鸳鸯冢中娇憨的王五姐,茫茫大漠匆匆攒行的孤傲才女蔡文姬,荒山泪中能干却无奈的张慧珠,声断气噎、拼死骂殿的贺后……这一个个悲剧角色,性格迥异,绝不雷同,虽然都以悲剧演绎,却有平民,有贵族,有才女,有思春少女,她们都各有自己的悲剧,绝对不是一个单纯的苦字可以概括得了的,程先生的人物是丰满的,有血有肉的,他的悲剧在于使听者悲,而不是自己悲,这不是目前那些以愁眉苦脸来演悲剧的人所能真正领会到的。
斯人已逝,而天才的身后却总是有太多的纷乱,我们不能再早就一个程砚秋,是因为,没有了那样的环境,也没有人能真正理解这位天才。
我学程派,第一段学就是那段几乎人人会唱的一霎时,可是到现在,我最不敢唱的就是那段,每每琴师问是否唱一霎时,总是摇头,程先生的这段录音我听了不知道多少遍,越听越难,越听越不敢开口,越听越觉得唱不出那样的感觉,就是对程先生的亵渎,唉,可能我再也不能唱一霎时了。
夜半胡诌,诸位包涵。
本贴由看水流舟于2004年11月08日00:22:07在〖中国京剧论坛〗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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